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适时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份过于暧昧的距离。
眼中的幽光隐去,恢复了平日里温润守礼的模样,他对着闻九九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
“闻姑娘,保重。”
他的姿态谦恭到了极点,仿佛刚才那个凑在人耳边低语,言语撩拨的人根本不是他。
闻九九还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个布包和两样“法器”收入怀中,然后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朝着菜地走去。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张清隽温和的脸,神情便彻底冷了下来,墨色的眼眸里,再无半分暖意,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意与杀机。
北境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卷着零星的雪沫子,刮得人脸生疼。
沈东驿的附近土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聂倾玉的身影,就在这苍茫的天地间,由虚到实,踉跄着现身。
他扶着路边一棵枯树,剧烈地喘息了几下,背后的伤口在时空穿梭的拉扯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正要往驿站走,一道尖利又得意的声音,却从斜前方的雪地里传了出来。
“聂大才子,你舍得回来了?”
施宝儿正站在那里,像是专程在等他。
她双手环胸,下巴高高抬起,上下打量着聂倾玉,目光落在他那身干净整洁、却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物上,眼中的怀疑和恶毒几乎要溢出来。
“你到底去哪里了?还换了身行头?”她恨恨,“我哥把你吊起来打得跟条死狗一样,我还当你就这么死了呢!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下三滥的障眼法!”
当时聂倾玉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施宝儿吓蒙了。
她吓的竟然都忘记了告诉其他人,但回过神来之后,她就更打定主意不能说了。
任凭狱卒和她哥哥到处寻找失踪的聂倾玉,她只是咬紧了牙关不说。
因为她后知后觉想明白了,聂倾玉的消失,不过是某种她不知道的江湖骗术。
而这个秘密,现在被她撞破了。
她觉得自己拿捏住了聂倾玉的命脉,整个人都兴奋得微微发抖。
“聂倾玉,我也不跟你废话。”她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你那个能凭空消失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她顿了顿,享受着聂倾玉沉默的“恐惧”,一字一句地说道:
“跪下,给我磕头。然后,像狗一样,把我伺候舒坦了。不然,我就把你这妖术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见聂倾玉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施宝儿只当他是吓傻了,心中的快意更盛,说出的话也愈发歹毒:
“光风霁月的探花郎,从此之后一辈子就都是我座下的狗了,想想还真是让人有点快意呢”
“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病痨鬼娘,还有你那个水灵灵的妹妹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娘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让她被那些最腌臜的乞丐玩弄!再把你妹妹,赏给押送的差役们,让他们轮流尝尝探花郎妹妹的滋味!”
她的话像最肮脏的烂泥,企图将人拖入深渊。
然而,预想中的恐惧、愤怒、或是崩溃,都没有出现在聂倾玉的脸上。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直到施宝儿说得口干舌燥,他才终于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