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廷低头看着手里的卡和石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懊悔、难堪、不甘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颓然。
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她了。
临走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声音干涩地解释:
“当年被水冲走后,我被下游的村民救了,后来被我爸的一个朋友认出来,送回了家。那时候家里人大概是觉得亏欠,就没再提把我扔掉的事。后来我的病也治好了,所以,樊家自始至终,只有我这一个孩子。而我因为那场大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直到遇见你,我才一点点想起来,和你的从前”
他没说完,因为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他也再没脸待下去,只能失魂落魄地一步步挪出了这个小院。
陶易扬见状,想问什么,闻九九只是摇头,他也只好先告辞。
人都走了很久后,空寂的小院里静悄悄的,闻九九还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子,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单薄。
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看了很久很久。
等她回过神来,跑出大门去找沈珩的时候,大门外空落落的,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樊家的别墅,一夜之间像是被抽走了魂。
曾经锃亮到能映出人影的地砖蒙着一层灰,名贵的插花枯萎在花瓶里,无人问津。
客厅里,樊父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眼窝深陷,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手里夹着一根燃尽了许久的雪茄。
樊母坐在他对面,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只剩下一种被现实碾碎后的麻木。
樊廷跪在两人面前,将所有的事情,包括那个被他遗忘在岁月里的孤儿院,那个把糖塞给他的小女孩,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没有哭,也没有辩解。
良久,樊父才动了动,将手里的雪茄屁股碾死在烟灰缸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是我们对不住你,才有今天的误会”
这句话,像是一道迟来了十几年的赦令,却又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收拾东西吧。”樊父站起身,身形有些佝偻,“离开海城,这里没脸再待下去了。”
樊母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流下眼泪。
樊廷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片空洞。他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踉跄着走了出去。
有些债,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还清的。
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
樊廷约安琪见面的地方,是一家街角的咖啡馆,廉价的速溶咖啡味道混杂着潮湿的空气,和樊大少曾经出入的任何一个场所都格格不入。
他看起来憔悴又颓唐,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名牌西装也皱巴巴的。
安琪坐在他对面,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眼底带着一丝戒备和探究。
她以为他会来兴师问罪,但并不是。
“孩子”樊廷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我会负责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
“假孕。”
安琪打断了他,吐出两个字。
樊廷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他愣愣地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化为一种近乎解脱的苦笑。
也是,这一切本就是一场局,他又在期待什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