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承乾宫内轰然炸开。
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柳云霜的心脏,将她那一点点可笑的希冀与挣扎,连同刚刚拼凑起来的勇气,尽数击得粉碎。
北凉皇子。
原来,这就是他始终不肯言说的秘密。
原来,这就是他眼底那些她永远看不懂的痛苦与挣扎的根源。
何其荒唐,何其讽刺!
她的母亲,大雍的忠勇一品大将军,一生戎马,为国捐躯,最终便是死在与北凉的战役之中。
而她,沈映雪唯一的女儿,竟然与敌国的皇子,有了这样不死不休的纠缠。
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连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剧痛。
她看着霍烬寒,那个曾经在深山里用瘦弱身躯护着她的男孩,那个在及笄宴上为她解围的九千岁,那个在猎场将她从死局中捞出的男人。
他的脸依旧是那张脸,俊美到妖异,可在此刻的柳云霜看来,却变得无比陌生。
那张脸上所有她曾窥见的脆弱与动容,都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拓跋月见她脸色煞白,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得意与胜利的笑意。她像一只炫耀战利品的孔雀,更加亲昵地靠在霍烬寒身上,用那娇媚入骨的声音说道:
“烬寒,你看,我就说承安郡主是个聪明人。她现在一定明白,谁才是你身边该站着的人了。”
萧崇的脸上则写满了震惊与狂喜。
霍烬寒是敌国皇子!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只要运作得当,他不仅能借此彻底扳倒这个心腹大患,还能顺理成章地将柳云霜这个与敌国皇子有染的“叛国贼妻”,彻底从自己的人生中抹去!
而跪坐在地上的柳姗,眼中更是迸发出恶毒的光。
她看着柳云霜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快意。
柳云霜,你不是高高在上吗?你不是有霍千岁撑腰吗?现在呢?你的靠山,是敌国的奸细!你也要跟我一样,坠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柳云霜的笑话。
等着看她崩溃,看她哭喊,看她像个真正的失败者一样,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里,被彻底碾碎。
可柳云霜却在极致的死寂中,缓缓地笑了。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那双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手,在这一刻却稳如磐石。
“原来如此。”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霍千岁,不,或许我该称呼您为北凉皇子殿下。”
她站起身,一袭玄色劲装衬得她身姿挺拔,宛若一株在寒风中绝不弯折的孤松。
“真是好一盘大棋好一招瞒天过海。”
她举起酒杯遥遥对着霍烬寒,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所有的脆弱与伤痛都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嘲讽。
“我柳云霜代我母亲,代玉门关下战死的数万沈家军将士敬殿下一杯。”
“愿殿下,千秋万代,永世活在这肮脏污秽的阴暗里,不见天日!”
话音落下,她将杯中烈酒,尽数泼洒在地!
随即,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背影决绝得,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要将这背后所有的肮脏与不堪,尽数斩断。
霍烬寒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那双始终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
“烬寒?”拓跋月察觉到他的异样,不解地晃了晃他的手臂。
霍烬寒却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