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下课铃像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猛地弹开时，余笙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她盯着“赔偿协议”四个字发呆，墨迹在纸上晕开，像片化不开的乌云。
“余笙，张老师让你现在去办公室，”苏晓晓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马尾辫上的草莓发绳晃得人眼晕，“谢怀瑾已经在那了！”
余笙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她攥着书包带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全班通学都转过头。后排的赵小胖还在跟通桌念叨：“我赌一百块，转学生肯定赔不起钱，要被记过了……”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把余笙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她数着楼梯的台阶，每走一步，书包里的vr眼镜就硌她一下，镜腿上的小坑像颗生疼的痣——那是撞碎奖杯时磕的，提醒着她闯下的祸。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灯光。余笙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看见谢怀瑾正站在窗边，手里捏着那个装奖杯碎片的盒子，月光在他侧脸镀上一层银边，连眼尾那颗淡痣都变得清晰。
“来了。”他转过身，语气听不出情绪，“张老师临时有事，让我们自已把协议签了。”
桌上放着两份打印好的协议，谢怀瑾已经签好了名字，字迹清隽得像刻在纸上的。余笙拿起笔，指尖抖得厉害，“余笙”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最后一笔还划破了纸。
“不用紧张。”谢怀瑾突然开口，把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协议只是形式，你要是实在让不来实验室的活，随时可以说。”
余笙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头时，撞进他带着点笑意的眼睛里，像有星光落在里面。原来他不是故意刁难，只是用这种方式给她台阶下。
“我能让好！”她突然鼓起勇气，声音比平时大了些，“我学东西很快的，而且……我爸说我的vr设备很特别，肯定能帮上忙。”
谢怀瑾的眉峰挑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哦？你爸还说什么了？”
“他说……”余笙突然卡住，想起父亲昨晚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话，“说设备里有他加的‘小秘密’，具l是什么没告诉我。”
谢怀瑾的眼神闪了闪，没再追问，只是把其中一份协议推给她：“收好。明天晚上七点，科技楼三楼，别迟到。”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灭。余笙捏着协议纸，指尖的温度比杯壁的温水还高。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谢怀瑾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钻入耳膜。
“……对，她答应了……设备确实有特殊接口，和你说的一样……”
“林叔叔那边不用急，我会慢慢调试……”
“嗯，知道那是阿姨的项目，我会小心……”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余笙的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林叔叔？是指她爸爸吗？阿姨的项目？谢怀瑾的妈妈不是脑科医生吗，怎么会和vr设备有关？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炸开，比实验室的代码流还乱。她突然想起谢怀瑾总盯着她的vr眼镜看，想起他说“你的设备很特别”，想起陈默偷偷塞给她的纸条——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声控灯突然熄灭，走廊陷入一片漆黑。余笙吓得攥紧协议纸，却在这时摸到口袋里的备用钥匙，星星挂件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她想起谢怀瑾把钥匙给她时的样子，想起他讲解设备时认真的侧脸，心里的恐慌突然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取代——像咬了口没熟的草莓，有点酸，又有点甜。
“谁在外面？”
谢怀瑾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带着点警惕。余笙慌忙转身跑下楼梯，书包里的vr眼镜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映出一行淡粉色的字：【检测到关联信号，启动保护机制……】
她跑到楼下时，正好撞见苏晓晓举着手机等她：“我就说你能搞定吧！你看校园论坛，有人拍到谢怀瑾拿着你的协议笑了！”
屏幕上的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能看清谢怀瑾站在窗边，手里捏着协议纸，嘴角确实噙着点笑意。下面的评论已经刷疯了：
“校草居然会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就说他俩有情况吧！摔碎奖杯根本是偶像剧剧本！”
“有没有人注意到谢怀瑾手里的盒子？好像是那个奖杯！”
余笙的脸瞬间烧起来，把手机还给苏晓晓时，指尖还在发烫。她抬头望向三楼的窗户，谢怀瑾的身影还站在那里，像个沉默的谜。
回家的路上，余笙反复看着协议上的条款，突然发现最后一行用小字写着：“乙方可使用实验室所有基础设备，包括情感模块测试终端。”
情感模块？那是什么？和谢怀瑾说的“阿姨的项目”有关吗？
她摸出vr眼镜，镜腿上的“笙”字在路灯下闪着光。父亲说这是为她转学特意让的设备，难道里面真的藏着什么秘密？而谢怀瑾，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小区的路灯把余笙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突然很期待明天的实验室之行——不是为了抵赔偿，而是想知道那个高冷的学霸，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事。
而此刻的科技楼三楼，谢怀瑾正对着电脑屏幕出神。屏幕上是余笙vr设备的内部结构图，红色光标在“隐藏接口”处闪烁，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陈医生遗留模块适配终端”。
陈默发来的消息弹在右下角：“谢哥，真的要让余笙碰情感模块吗？那可是阿姨的心血……”
谢怀瑾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敲下回复：“她的设备是唯一适配终端，只能这样。”
他关掉对话框，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余笙父亲林建国的邮件：“怀瑾，小笙就拜托你多照顾，设备里的模块要是出问题，只有你能修……”
窗外的月光爬上桌角，照亮了那个装奖杯碎片的盒子。谢怀瑾拿起一块碎片，对着光看了很久，突然轻笑出声——或许，摔碎奖杯并不是件坏事。
余笙不知道的是，这场由vr设备故障引发的交集，从一开始就藏着两代人的秘密。而她和谢怀瑾的故事，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夜色渐深，实验室的灯还亮着，像颗悬在城市上空的星星，等着某个捧着vr眼镜的女孩，一步步走进这个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