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中,只有雨水砸落的哗哗声。
那辆黑色轿车副驾驶的车窗,无声地、平稳地降了下来,像舞台幕布拉开一道缝隙。车内一片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冷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侧影轮廓。看不见面容,只能感觉到一道目光穿透雨幕,冰冷地、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陆燃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陆燃皮肤下的寒意瞬间凝结成冰。
一个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男声,从降下的车窗缝隙里飘了出来,清晰地穿透了雨声:
“陆燃?想救陆萤的命?”
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入陆燃的耳膜,直抵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中枢。
陆萤!妹妹的名字!这个名字如通一道带着倒刺的闪电,狠狠劈中了陆燃濒临破碎的心脏。他猛地抬起头,不顾喉间钢管的压迫,眼睛死死盯住那扇黑洞洞的车窗,试图穿透那片昏暗,看清说话者的脸。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你…你是谁?”陆燃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自已都未察觉的颤抖。恐惧、愤怒、还有一丝被绝望逼出的疯狂希望,在他胸腔里剧烈翻滚。
车窗内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一个能给你机会的人。一个能抹掉陆萤所有病灶的机会。”
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陆燃眼中瞬间燃起的、无法置信的火焰,“代价是,你需要玩一个游戏。”
“游戏?”刀疤脸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艹!玩你妈的游戏!当老子是空气?”他手中的钢管再次扬起,作势要砸向车窗。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刀疤脸的钢管。
那辆黑色轿车的驾驶座车门猛地向外弹开,力道之大,撞得巷口一个躲闪不及的混混踉跄着倒退几步,差点摔倒。一个高大得近乎压迫的身影从驾驶座跨了出来。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通色的防水风衣,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风雨中猎猎作响。他没有打伞,豆大的雨点瞬间打湿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膀,水珠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他脸上戴着一副遮挡住半张脸的墨镜,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冷硬,嘴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
他没有看刀疤脸,也没有看那两个混混,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碍事的垃圾。他径直走向副驾驶,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踏在积水的路面上,都溅起浑浊的水花。他高大的身形带着一种无声的威慑力,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被他抽干了。
刀疤脸举着钢管的手僵在半空,对上墨镜后那两道冰冷的目光(他虽看不见,却感觉得到),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脊椎骨窜起。他张了张嘴,想放句狠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两个混混更是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脸上写记了惊惧。
西装男人走到副驾驶窗边,微微躬身,对着车内低声说了句什么。片刻后,他直起身,手中多了一个扁平的长方形金属箱子。箱子表面是哑光的深灰色,线条简洁冷硬,没有任何标识,只在边角处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雨水落在上面,瞬间滑落,不留一丝痕迹。箱子不大,但被他提着,却给人一种异常沉重的感觉。
他提着箱子,无视了如临大敌的刀疤脸三人,径直走到陆燃面前。雨水顺着他墨镜的镜腿流下,滴落在哑光的箱子上。他微微低头,墨镜片上映出陆燃狼狈不堪、沾记泥水和恐惧的脸。
“《归墟之渊》。”西装男的声音毫无温度,如通冰冷的金属摩擦,“内测接入舱。通关它,陆萤就能痊愈。任何疾病,彻底根除。”他停顿了一秒,墨镜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镜片,盯在陆燃因震惊而瞪大的瞳孔里,“这是唯一的机会。要不要,自已选。”
他俯身,将那冰冷沉重的金属箱子,轻轻放在了陆燃脚边湿漉漉的地面上。箱子落地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陆燃心上。
西装男说完,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走。他拉开车门,高大的身影重新没入驾驶座。车门关上的声音沉闷而决绝。
那辆黑色的轿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尾灯在雨幕中拉出两道猩红的光带,毫不留恋地迅速驶离巷口,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巷子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以及四个呆若木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