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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沈忘渊沉默了很多，经常静静地陪我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不再整天埋头研究着，要想办法治好我的身子。
他应该是厌倦了吧，我想。
这样也好，他是一国的君主，天下苍生都是他的子民，有那么多重要的国务，不能在我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天是我的生辰，沈忘渊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桌饭菜。
我专注地低头吃着，没有注意到那双充满眷恋的目光，长久地在我身上停留。
吃完饭，他又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城墙上看看。
我们携手登上了城墙，今天的风很大，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都城的川流不息，孩童嬉笑声、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繁荣。
他迎着风开口，眼神望向远方。
“我母妃是被当时的皇后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母妃死后，我被父皇迁怒扔进冷宫自生自灭，再后来，你来到了我身边。”
“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要做皇上，要为母妃伸冤，她决不能含冤而死。”
“这个目标太坚定了，太宏大了，大到我的眼里只剩下它。其他的很多东西，我都看不见了。”
“谁也不能阻挡我的路，谁也不行。”他自嘲地轻笑一声。
“后来，我终于做了皇上。我以为我坐拥了天下，就可以为所欲为，去复仇，去掌控，去拥有一切我想拥有的。”
“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
“清欢，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让你付出一些代价，便可以护你爱的人一生周全，你会怎么选？”
他苦笑一声，自言自语，“你早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风越发大了。
他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我：
“我已经让位给了皇叔，他比我更适合治理国家。”
“我在江南给你置办了一座宅子，有仆从，有田地，还有店铺，足够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前半生，我踩着你的身体登上了这皇位。”
“后半生，就换我来保护你一回。”
他滚烫的唇吻上我的额头，我想说些什么，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他在饭菜里下了药！
闭上眼的前一刻，眼角有冰凉的泪滑过。
一片黑暗中，我仿佛又看见沈忘渊一身白衣，眉眼温柔。
他站在冷宫的萧瑟里，向我伸出手。
“清欢，往后余生，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后来，我没有再见过沈忘渊。
听说有人看见他一身素衣，在某个深夜跟着一个婆婆离开了皇宫。
至于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从那天之后，我的身体奇迹般康复起来，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我试图打探他的踪迹，可是始终一无所获。
江南风景宜人，慢慢滋养我干涸枯萎的心。
又是一年春，我和好友泛舟湖上，归来时已近黄昏。
家家户户都打起了灯笼，丫鬟前来接我回家。
路过小巷时，隐约瞧见里头有个衣衫褴褛的人影。
那人已经分辨不出面容，一头白发，浑身长满毒疮流脓，散发扑鼻恶臭。
“不知哪里来的叫花子，在咱们家附近待了好些日子了。”丫鬟嘟哝一声。
我仔细看着这人的身影，只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我摇摇头，打算回去取些吃食和药物来给这人。
等我再次折返时，那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