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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沈忘渊愈发沉默。
他痛恨这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毒发,一次次经历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自己却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清欢受疼痛的刺激,神志开始不清楚。
她时常会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这是哪一年。
又是一次毒性发作之后,她双眼无神地站起来,喃喃道要去大皇子。宫中。
沈忘渊压下内心的刺痛,故作轻松地问她去大哥宫里做什么。
清欢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冷宫送来的菜又是馊的,忘渊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我得去求大皇子疼我,他心情好了,才会给我新鲜的吃食”
沈忘渊如遭雷击站在原地。
清欢绕过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解开自己的衣带,跪在地上,朝着虚空露出讨好又痛苦的笑。
“大皇子,奴婢来了,求大皇子疼爱。”
“大皇子今天的菜可以多加一个鸡蛋吗?”
“小殿下有些瘦了”
沈忘渊大吼一声,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光滑的后背,心脏颤抖着,仿佛被一只大手撕得粉碎。
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母妃死后,父皇迁怒他,将十五岁的他扔在冷宫,不闻不问。
他身边没有任何伺候的宫人,除了清欢。
十五岁的沈忘渊遭逢巨变,愈发的沉默倔强,整日里只是埋头苦读,希望有一天能够被再次重视。
冷宫里的一切吃穿用度,他一概不理会,全是清欢负责。
他也曾疑惑过为什么吃食有时好有时差,她含糊道自己有熟识的侍卫,可以帮忙。
沈忘渊生辰那天,清欢做了一桌子饭菜,问他可有什么心愿。
他想了想,略带羞涩地说,自己想要一只风筝。
十五岁的少年太苦了,终日困在这片破败之中,连少年的纯真之心也被摧残得体无完肤。
清欢摸摸他的头,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果真带回来了一只风筝。
他高兴极了,放风筝的时候,清欢就在一旁坐着,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
十五岁的沈忘渊,尚是少年。
他不知道,二十五岁的宋清欢没有通天的本事,连让他好好的活下去都是奢望。
可是她不能放弃,就势必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巨大的震惊与悔恨一刻不停地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他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死在她面前,向她忏悔。
他的强烈反应惊醒了怀里的清欢。
她想起了自己刚才的举动,哆嗦着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求求你”
她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次日,沈忘渊第三次请来南疆的蛊婆。
他挥退所有宫人,对蛊婆说,愿以国库全部珍宝为代价,换取一个清欢活下去的机会。
蛊婆咧开干瘪的嘴笑了,颤颤巍巍地摆手。
“我老婆子活不了几年啦,不要那些身外之物。”
“不过,我对她身上的毒倒是有兴趣。”
“老婆子养了一辈子蛊,什么毒虫没见过,却偏偏没见过这样的毒。”
烟杆在桌子上轻轻地磕了两下。
“如果她愿意跟我走,回大山里去,做我的药人,让我在她身上试药试蛊的话,我倒是可以保她长命百岁”
“不行!”沈忘渊瞪视着她。
蛊婆再次嘿嘿笑了。
“听老婆子说完——我知道你心疼她,不可能让她跟我受罪去。”
“不过,如果我有法子把她的毒转移到你身上呢,你可愿意跟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