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局，您信吗？
这句反问，一下子就撬动了赵正心里头最坚固的那块地方。
他看着眼前的祁同伟。
这个年轻人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头发毛。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镇定，也不是故作高深的姿态。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是一种认定了某件事后便不再有任何怀疑的坦然。
信吗？
赵正当然不信！
什么狗屁的通过公开卷宗分析和逻辑推理！
要是靠这个就能把毒品犯罪的最新动向摸得这么清楚，那他这个公安局长也不用干了，直接把汉东大学政法系的学生都请过来当顾问好了嘛。
这小子背后绝对有别的信息来源！
可这重要吗？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说的那些东西句句都说到了赵正的心坎里去了！
新型毒品的威胁，交易模式的转变…这些问题，早就成了压在赵正心头的一块大病了。
他好几次在局党委会上提出来，要调整策略，要成立专门的队伍来应对。
可下头的人呢？
要么是不理解，要么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拿经费不足，人手不够这些老掉牙的理由来搪塞他。
今天，居然有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把这些问题看得比他手下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刑警还要透彻！
这哪是学生啊！
这他妈就是个天生干刑侦的料子啊！
人才！
绝顶的人才！
为了这么一个帅才，别说是得罪梁家了，就是跟省里头再大的官掰掰手腕他赵正也认了！
他娘的，汉东公安要是连个有本事的人都护不住，那还叫什么人民警察！
赵正的心里头有一团火被彻底点燃了。
他不再有半分的犹豫，猛地抄起桌上的那支钢笔，拔开笔帽。
笔尖在祁同伟那份申请报告上划过，发出了清晰的沙沙声。
赵正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力道十足。
“同意，特事特办！”
六个大字一气呵成。
写完，他“啪”的一声把笔拍在桌上，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印章，沾了印泥，对着那六个字的下面狠狠地盖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那鲜红的印记就烙在了纸上。
“行了。”赵正把那份申请报告推回到祁同伟面前。
“拿着这个，去我们政治部办理入职手续！手续办完，直接去缉毒大队报到！”
他看着祁同伟，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小伙子，我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只看你的本事！我让你进缉毒大队，不是让你去送死的，是让你给我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只一只地全都揪出来！你听明白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祁同伟立正敬礼，动作标准得像个老兵。
…
汉东大学一个应届毕业生，被市公安局局长赵正亲自特批破格录用，直接分配到了一线缉毒大队。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汉东政法系统的各个角落。
所有听到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尤其是在梁书记已经放出话要封杀那个叫祁同伟的学生之后，赵正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着干？
他疯了吗？
为了一个穷学生去得罪梁群峰，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啊！
一时间，整个系统里议论纷纷。
而当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调令正式送到祁同伟手里的时候。
宿舍里那几个前两天还劝他别想不开的舍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围着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我…我的天…老祁…你…你这是真要上天了啊！”
“赵局长亲自特批…这…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前一刻，他们还觉得祁同伟是自寻死路，可现在看来，人家这哪里是绝路，这分明是一条通天大道啊！
祁同伟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只是小心地把调令收好，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行李。
第二天。
祁同伟拿着调令来到了汉东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办公楼。
他直接上了三楼，找到了大队长办公室。
门是虚掩着的，他敲了敲门。
“进来。”
里头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应答。
祁同伟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一个穿着警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后头抽烟。
他看到祁同伟，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就是祁同伟吧。”
这人就是缉毒大队的大队长，吴军。
梁家的人。
“赵局长亲自点将，特事特办的人才啊。”吴军的语气阴阳怪气的，每个字都拉得很长。
“真是让我们这个小庙蓬荜生辉了嘛。”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人员名单，装模作样地扫了两眼，嘴里头啧啧有声。
“哎呀，你看看，这可不好办了啊。”
“一大队，二大队，现在都满员了，个个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伙计，都是精兵强将啊。”
他抬起眼皮瞥了祁同伟一下。
“你呢，一个刚出校门的新人嘛，什么都不懂，直接塞进去也不合适吧。”
他手指在名单上点了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去处。
“这样吧，我看三组那边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你就先去那儿待着吧。”
“熟悉熟悉环境，学习学习文件，也挺好的嘛。”
三组。
整个缉毒大队都知道，那就是个养老的地方，是专门堆放各种陈年旧案和杂事的“垃圾桶”。
去那里的人，别说立功了，连枪都摸不着几回。
吴军这一手，摆明了就是要把他祁同伟彻底边缘化，让他烂死在那个最没用的部门里。
他等着看祁同伟愤怒或者争辩。
可祁同伟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是，大队长。”
他平静地领了命令，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这个反应，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吴军感觉就像是一拳头狠狠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祁同伟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按照指示牌找到了走廊尽头那间挂着“三组”牌子的办公室。
推开门，里头一股子陈旧和懒散的气息迎面而来。
两个穿着警服的老警察，一个正捧着大茶缸子喝茶，另一个干脆把脚翘在桌子上拿着一张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一股子颓废的味道。
看到祁同伟进来，两人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继续各忙各的了。
而在大队长办公室里。
吴军看着祁同伟离去的背影，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终于变成了一抹不加掩饰的冷笑。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副手压低了声音，语气阴森。
“人已经到三组了，给他找点‘事’做，别让他闲着，知道嘛。”
“梁书记那边可等着看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