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安葬好苏青梨，苏正清进了宫，苏沅芷则去了京城最大一家布庄，准备买些布匹。
归隐山林，粗布麻衣才是日后生计的常态。
身上的华服，是京城苏家大小姐的残影，是必须彻底剥离的过去。
苏沅芷的目光迅速扫过店门口那些颜色鲜艳的布匹，径直走向最里面那几匹颜色稍深、看起来厚实耐磨的棉布。
“掌柜的，这个，裁一身。”她指着其中一匹布说道，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又指着旁边一匹，“这个也要一身。”
她顿了顿，补充道，“要结实，方便做活。”
就在掌柜取尺量布的当口，门口光线一暗，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当和浓郁的脂粉香气，一道窈窕的身影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来人一袭鹅黄锦缎斗篷，领口镶着雪白的狐毛，衬得一张瓜子脸愈发精致小巧。
是段思思。
苏沅芷的背脊瞬间绷紧，她站在昏暗的角落，周身气息骤然冰冷。
段思思的目光在店里随意一扫，起初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苏沅芷。
她漫不经心地踱步到柜台前，挑剔地翻看着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
“这颜色也太俗了料子也一般。”她撇撇嘴，声音娇柔，带着惯常的轻慢。
她身后的丫鬟连忙附和：“就是，这等粗鄙地方的货色，哪配得上小姐的身份？还是京城云锦阁的料子好。”
段思思哼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终于捕捉到了那个站在阴影里的身影。
她脚步猛地顿住，唇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故意扬高了声音：“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怎么会来这儿买这些粗布？”
苏沅芷转身就要走，却被段思思的婢女拦住。
段思思走到苏沅芷近前，那股浓郁的脂粉香让苏沅芷不适皱眉。
段思思假意蹙起眉头，压低了些声音，却足以让店内的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苏大小姐，那日在我府门前唉，你走得那般急，我后来才听下人说，你是为了寻郎中？可是可是青梨妹妹真的病了？”
段思思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苏沅芷的反应，见她脸色越发苍白，心中快意更甚，继续道：“要我说啊，青梨妹妹年纪小，行事咳咳，确实该更稳重些才是。不过呢，这人嘛，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就像那日宫宴哎呀！看我这张嘴！”
她故作惊慌地掩住唇，眼中却满是恶毒的嘲讽，“只是妹妹那般行事，终究是太过放浪了些，把丞相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强烈的恨意瞬间冲垮了苏沅芷的理智，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段思思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扇去。
“你给我住口，你有什么资格提青梨！”
掌风凌厉，段思思头上的赤金步摇猛地一晃，金玉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乎是在苏沅芷刚扇过去后，她的后腰也被人猛地踹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狠狠向前扑倒。
苏沅芷的额头重重地撞在地面上，剧痛让她蜷缩在地，一时竟无法爬起。
耳边传来顾宴之暴怒的声音：“苏沅芷！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伤害思思的！”
苏沅芷忍着额头的剧痛和眩晕，艰难地抬起头。
门口，顾宴之逆着光站在她的面前，看向她的眸子里满是暴怒。
段思思一见顾宴之，方才那点怨毒立刻消失不见，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虚弱地晃了晃，顺势更紧地依偎进顾宴之怀里，泪水涟涟，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宴之哥哥，我没事，苏姐姐她，她只是太担心青梨妹妹了，她不是故意打我的”
她每说一句，都像是用尽了力气，身体微微颤抖，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顾宴之的目光落在段思思红肿的脸颊上，眼中的怒火更甚。
“苏沅芷，和思思道歉！”
苏沅芷用手背狠狠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因剧痛和后腰的撞击而摇晃不稳。
她看着顾宴之，看着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却隐晦勾起一丝得意弧度的段思思，只觉得荒谬。
“道歉？她是杀人凶手！是她害死了青梨！你让我向她道歉？顾宴之你疯了？”
“够了！”顾宴之厉声打断她，“苏沅芷！你为了污蔑思思，竟然不惜咒自己的妹妹！本王再说一次！给思思跪下，磕头认错！否则”
他目光扫过她额头的鲜血和狼狈的模样，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更深的嫌恶，“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跪？”苏沅芷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她勾唇冷笑，目光直直地看向顾宴之：“顾宴之，你做梦！让我给这个杀人凶手下跪？除非我死！”
“冥顽不灵！”顾宴之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怒极反笑，“来人！”
他话音刚落，两个身材魁梧的王府侍卫闪身进入布庄，一左一右，精准地扣住了苏沅芷的肩膀和手臂，巨大的力量瞬间压制下来，苏沅芷的伤口被粗暴地挤压，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跪下！”侍卫低喝一声，同时狠狠往她膝弯处踹去。
“扑通！”
苏沅芷的双膝不受控制地重重砸在地上，她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
顾宴之揽着段思思，冷眼旁观，段思思依偎在他怀里，掩着脸颊的手帕下，那双看向苏沅芷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磕头。”
随着顾宴之冰冷的话音落下，侍卫猛地按住了苏沅芷的后颈，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脖子折断。
“咚！”
她的额头被狠狠地按着，重重撞在冰冷的地面上。
“唔”苏沅芷闷哼一声，意识开始模糊。
“继续！”顾宴之冷声命令。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
苏沅芷额头的鲜血在地面上迅速洇开，布庄的客人早已吓得面色惨白，互相拉扯着躲到了最角落，掌柜更是缩在柜台后面，大气不敢出。
段思思看着苏沅芷额头血肉模糊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满足。
她轻轻扯了扯顾宴之的衣袖：“宴之哥哥，算了，苏姐姐她知道错了，别再为难她了，看着怪可怜的”
她嘴上说着可怜，眼底深处却只有冰冷的讥诮。
顾宴之低头，看着段思思红肿的脸颊和委屈求全的模样，心中怜意更甚。
他轻轻拍了拍段思思的手背，再抬眼看向地上那个气息微弱的苏沅芷时，眼神只剩下厌烦。
“哼，既然思思替你求情”顾宴之的声音顿了顿，“磕头可以停下了，但还得教训教训你，来人，把苏沅芷给本王带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