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
江听雾从病房中醒来，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冰凉。
“听雾？你醒了？”宋羡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听雾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宋羡辞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下巴也冒出了胡茬。
看到她醒来，他立刻倾身向前，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如释重负。
他动作自然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干裂的唇边。
“来，喝点水。你昏迷了两天，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柔和，带着一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亲昵。
两天？
江听雾麻木地张开嘴，就着吸管，机械地吸了几小口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舒缓。
宋羡辞喂完水，放下杯子，动作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拿起温热的毛巾，似乎想替她擦擦脸。
就在毛巾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秒，江听雾猛地侧过头，避开了。
宋羡辞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眉头蹙起：“听雾，你”
“赵瑶瑶怎么样了？”江听雾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厉害。
宋羡辞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混杂着后怕、庆幸，还有一丝责备。
“瑶瑶她”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带着一种训诫的口吻，“孩子暂时保住了，但情况还不稳定，需要绝对静养。听雾，这次真的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一推，差点就”
宋羡辞的话像一把钝锤，狠狠砸在江听雾早已麻木的心上。
“我说了，我没有推她。”江听雾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中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她死死盯着宋羡辞的眼睛，“是她自己摔倒，把粥泼到我身上！是她自己作孽导致大出血！凭什么要我献血？凭什么说是我推的？”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牵扯到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
“你还在狡辩！”宋羡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中最后一点温柔消失殆尽，只剩下不耐和失望，“江听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恶毒了？瑶瑶她怀着孕，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她会拿自己和孩子的命来陷害你吗？”
善良？不可理喻？恶毒？
江听雾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半生的男人，看着他脸上那副“你怎么如此不懂事”的表情，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指责，只觉得荒谬。
善良的赵瑶瑶，给她发短信炫耀挑衅！
善良的赵瑶瑶，故意摔倒泼她热粥！
善良的赵瑶瑶，害她刚流产又失血，差点死在医院！
而她的丈夫，她曾经以为的依靠，却在为那个“善良”的女人，指责她是恶毒的凶手！
“宋羡辞！”江听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她猛地抓起床头柜上那个他刚刚喂她喝水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宋羡辞。
杯子擦着他的额角飞过，重重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瞬间四分五裂。
宋羡辞完全没料到江听雾会突然发难，惊得猛地后退一步。
他震惊地看着江听雾，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江听雾！你疯了？”他低吼，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滚！”江听雾指着他，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缠着的纱布渗出点点猩红。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宋羡辞！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看着他，眼神里是滔天的恨意。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十八岁的宋羡辞。
那个在篮球场下，笨拙地递给她一瓶冰可乐，耳根通红的少年。
那个在她生日那天，用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买下她多看了一眼的银质手链，郑重给她戴上的少年。
那个在她家楼下，淋着雨，固执地说“江听雾，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的少年
那些鲜活纯粹的画面，与眼前这个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怒目而视、颠倒黑白的男人，重叠，然后碎裂。
原来，人是会变的。
宋羡辞看着面前愤怒的女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
最终，他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猛地转身。
“砰！”病房门被他用力摔上，震得墙壁都在颤抖。
病房里，只剩下江听雾破碎的呜咽声，和满地的狼藉。(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