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焦糊味还没散尽。
莫七弯腰抱起哭累了的囡囡,她小小的身体温热地贴着莫七。
我站在他身旁。
“我和囡囡不需要你的补偿,今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我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
“阿宁——!”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嘶喊,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侍卫的惊呼。
他伤上加伤,又急怒攻心,终是撑不住了。
我没回头。
打点好行装,离京前夜,潞王派人请我过府,说有要事相商。
踏入书房,里面只有一人。
沈聿。
他坐在灯影里,脸色白得像鬼,比前几日更瘦削,眼窝深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显然那日倒下后,伤势极重。
他是强撑着来的。
潞王不在,这“要事”,不言而喻。
“阿宁……”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
他仰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求和绝望。
“求你,看在囡囡的份上。”
“她需要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用余生赎罪,补偿你们。”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卑微至极的男人。
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希冀。
“沈聿。”我开口,“十年前,你写休书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他眼中的光骤然碎裂。
“至于囡囡。”我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痛苦的脸上,清晰而残忍地割断他最后一丝幻想。
“她有师父教导,有我这个娘亲疼爱。她活得很好,很快乐。她不需要一个曾经抛弃她娘亲、差点害死她的父亲。”
“你的‘补偿’和‘赎罪’,对她,对我,都毫无意义,只是负担。”
“放下吧。也放过你自己。”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嘴唇翕动着。
那双曾经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碾碎的空洞和死寂。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像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悲鸣。
这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悔,终究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炼狱了。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推开了书房沉重的门。
身后,那压抑绝望的呜咽,被隔绝在门内,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