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在沈聿冰冷的穴位上起落,药汁被小心地灌入他紧抿的唇缝。
在我的全力施救下,那丝微弱的生机总算被艰难地稳住。
潞王脱险,云文寺对我的严密监看也松懈了许多。
关于下毒的线索,自有朝廷去深挖,我只想快点医好潞王。
等潞王彻底稳定,等沈聿脱离性命之危,我便立刻启程。
京城的风雨,丞相府的恩怨,都该彻底埋葬在十年前那场“大火”里。
就在我收拾药箱,准备最后一次去潞王府复诊时。
丞相府那位曾经眼高于顶、对我颐指气使的老嬷嬷,竟佝偻着背,出现在潞王府为我安排的客院门外。
她脸上再不见半分倨傲,只有惶恐和近乎卑微的祈求。
“洛娘子。”她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看我,“老夫人想见您一面,就在府外马车上。”
老夫人。
那个曾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婆母。
我脚步一顿。
她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替她那宝贝儿子当说客?
“不见。”我声音平淡,绕过她就要走。
“洛娘子!求您了!”
老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老夫人她,她真的知错了!这些年,她也不好过啊!求您看在……”
她哽咽着,说不出“丞相大人”几个字。
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还是停下了脚步。
不是心软,而是想看看,这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能“错”到什么地步。
潞王府侧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轿。
我掀开车帘,里面坐着的妇人,几乎让我认不出来。
记忆中那个满头珠翠、眼神凌厉刻薄的老夫人不见了。
眼前的人,头发花白,皱纹深刻,眼窝深陷,透着浓浓的灰败。
她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复杂至极的情绪——有悔恨,有恐惧,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哀求。
“阿宁。”她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从未有过的示弱,“我来给你赔罪了。”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避开我的目光,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当年的事,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听信谗言,是我害了你,害得聿儿……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抬起泪眼,哀求地看着我。
“他跪在慈心堂十年,生不如死。如今为了你,为了赎罪,连命都快搭进去了!”
“阿宁,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求你看在聿儿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回来吧,救救他,也救救这个家吧……”
她泣不成声,几乎要跪下来求我
我看着这个曾经将我踩入泥泞、如今却卑微如尘的老妇人。
她的忏悔是真的,她的痛苦也是真的。
但,我不需要了。
“老夫人。”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您的道歉,我听到了。”
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但……”我继续道,目光清冷,“您口中的‘家’,十年前就不是我的家了。至于沈聿……”
我眼前闪过他昏迷中苍白的脸,又迅速被十年前雨夜那张冰冷厌恶的脸覆盖。
“他是生是死,自有太医和天命。我救他,已尽了一个医者的本分。”
“至于回去?”我微微扯了下嘴角,“老夫人,您觉得,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得回来吗?碎了的镜子,还能重圆吗?”
“京城是非地,我无意久留。”
说完,我放下车帘,隔绝了她瞬间变得惨白绝望的脸和压抑的呜咽声。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