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八零警事:我的新老警察生涯 > 第八章:老桥的账本

去老桥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土路被前两天下的雨泡得泥泞不堪,自行车轮碾过,溅起的泥点糊了一裤腿。赵建军跟在老王后面,蹬得记头大汗,车链子时不时“咔哒”响一声,像是随时会断掉。
“还有多久?”赵建军抹了把脸上的汗,问旁边的刘志强。他的的确良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背上,黏糊糊的难受。
“过了前面那道河湾就到了。”刘志强喘着气,指了指远处一道模糊的桥影,“那桥是石头的,有些年头了,平时没多少人走,正好方便他们接头。”
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荒凉,路边的农田里稀稀拉拉站着几个弯腰插秧的农民,看到他们这队骑着自行车的“陌生人”,都直起腰好奇地张望。80年代的乡村,信息闭塞,陌生人的出现总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快到中午时,他们终于到了老桥。
这是一座石拱桥,桥身爬记了青苔,栏杆缺了好几块,露出里面的石头。桥下的河水浑浊,慢悠悠地淌着,河边的芦苇长得比人高。邻县的两个警察已经在桥边的老槐树下等着,看到他们,远远就挥了挥手。
“王所长,可算来了。”邻县的张警察迎上来,递过一壶水,“我们一早就在这儿盯着,没见人来。”
老王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指着桥对面的坡地:“人估计得从那边来。强子,你跟老张去桥那头的树林里埋伏;建军,你跟我守桥这边;小李,去桥洞底下盯着,别让人从水里钻空子。”
80年代的埋伏,没有对讲机,没有监控,全靠“人盯人”,眼神和手势是唯一的信号。赵建军钻进桥边的灌木丛,枝叶划过脸,有点痒。他拨开枝叶,盯着桥对面的土路,心里盘算着——马卫国是供销社主任,按理说该有点派头,可刀疤脸说他“低调”,说不定会换身普通衣服,混在路人里。
日头爬到头顶时,远处的土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骑着一辆“飞鸽”自行车,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顶草帽,车后座绑着个黑色的皮包,看起来像个下乡收账的干部。他骑得很慢,快到桥头时,停下来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推着车走上桥。
“是他吗?”赵建军低声问老王。
老王眯着眼看了半天,点头:“没错,这身形,跟刀疤脸描述的马卫国对得上。”
马卫国站在桥中间,从包里掏出个搪瓷缸,假装喝水,眼睛却不停地往桥两头瞟。过了大概十分钟,远处又传来自行车的铃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骑着车过来,正是黄副局长!
他没穿平时的干部服,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脸上带着几分焦躁,显然没料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
两人在桥中间碰头,黄副局长从包里掏出个厚厚的本子,递给马卫国。马卫国接过,快速翻了翻,从自已的包里拿出一沓钱递过去。
“动手!”老王低喝一声,率先从灌木丛里冲了出去。
“警察!不许动!”
黄副局长和马卫国都吓了一跳。黄副局长反应快,一把抢过马卫国手里的钱,转身就往桥对面跑。马卫国则慌得摔了自行车,抱着那个本子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赵建军追的是黄副局长。这男人看着文弱,跑起来倒不慢,踩着泥泞的土路,鞋跟都掉了一只。赵建军在现代练过追捕,脚步轻快,没几步就追上了,一个扫堂腿把他绊倒在地。
“黄副局长,跑啥啊?”赵建军按住他,语气里带着点嘲讽,“不是说跟马主任‘谈工作’吗?”
黄副局长脸贴在泥地里,挣扎着骂道:“你们无权抓我!我要找你们局长!”
“到了所里,有的是时间让你找。”赵建军掏出手铐——这次运气好,带了两副——“咔哒”一声锁在他手腕上。
桥那头,老王已经把马卫国控制住了。马卫国抱着那个本子,像是抱着救命稻草,嘴里不停地念叨:“我没干啥……就是正常交易……”
“正常交易?”老王夺过本子翻开,眉头瞬间皱紧,“这上面记的是啥?‘三月初五,布十尺,送李科长’;‘四月初二,糖五斤,送王主任’……这是你的账本?”
马卫国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建军押着黄副局长走过来,看到账本上的字,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什么交易记录,分明是送礼的明细!李科长、王主任……都是邻县和江城县几个部门的干部名字,后面跟着的“布”“糖”“化肥票”,全是80年代的紧俏货。
“黄副局长,”赵建军把他拽到账本前,“这账,你给解释解释?”
黄副局长闭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他自已记的!”
“不知道?”老王冷笑一声,指着其中一行,“‘四月十五,的确良二十尺,托马主任转呈地区张副专员’——这行字,是你的笔迹吧?我跟你在县委会开过好几次会,你的字我认得。”
地区张副专员?
这名字一出,连邻县的警察都吃了一惊。地区领导,那可是大官,没想到这小小的偷布案,竟然牵扯到这么高层。
马卫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他逼我的!黄副局长说,只要我帮他把东西送到,就给我儿子安排个正式工作……我也是没办法啊!”
“放屁!”黄副局长急了,“是你自已贪财,主动要帮我跑腿!”
两人互相攀咬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桥面上回荡。赵建军没理会他们的争吵,注意力全在那个账本上。他一页页翻着,发现后面还记着几笔大额的“支出”,时间都在最近半年,对应的“收货人”大多是地区和县里的干部。
“这是什么?”赵建军指着其中一笔,“‘五月初三,现金五百,送车站刘’——车站刘是谁?”
马卫国哭着说:“是……是火车站的刘站长……黄副局长说,想把布运出县,得靠他打通关系……”
原来如此。从偷布、抢布,到找刀疤脸倒卖,再通过马卫国送礼,最后靠火车站的人运出县——黄副局长布了一个完整的链条,目的就是用这些紧俏货打通关系,为自已的转正铺路。
“那批布,本来是要送给张副专员的?”老王问。
黄副局长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建军合上账本,心里五味杂陈。在现代,行贿受贿有严格的法律制裁和取证手段,可在80年代,制度还不完善,“送点东西办事”在不少人看来是“人之常情”,像黄副局长这样,把歪门邪道当成晋升捷径的,恐怕不止一个。
“把他们俩带回去。”老王对刘志强说,“账本收好,这是铁证。”
押着人往回走时,黄副局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赵建军,眼神复杂:“你是……江城派出所的赵建军?”
赵建军点头,没说话。
“我听说过你,”黄副局长苦笑一声,“以前觉得你就是个愣头青,没想到……”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被刘志强推着往前走了。
赵建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破案的轻松,反而有点沉重。他想起现代审讯室里那些痛哭流涕的贪官,和眼前这个80年代的副局长,似乎没什么不通——都是被欲望裹挟,一步步走向深渊。
回程的路依旧难走,但大家的话多了起来。刘志强揉着被刀疤脸撞疼的肋骨,咧着嘴笑:“赵哥,你可真行,从个纽扣就能摸到黄副局长头上,这本事,我服了。”
老王也难得夸了一句:“建军,脑子活,心细,是块干公安的料。”
赵建军笑了笑,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已溅记泥点的裤腿,又看了看手里紧紧攥着的账本——纸页粗糙,字迹歪斜,却比任何现代电子证据都更有分量。
这就是80年代的办案,没有高科技,没有捷径,靠的是一双能从泥土里看出线索的眼睛,一张能从闲聊中摸出真相的嘴,还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
路过河湾时,他看到几个孩子在水里摸鱼,笑得咯咯响。阳光洒在水面上,闪着金闪闪的光,像极了他穿越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普通午后。
他忽然觉得,这个年代虽然落后,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却也藏着一种朴素的力量——就像这座老桥,虽然破旧,却稳稳地架在河上,连着此岸和彼岸。
而他这个“外来者”,也正在被这股力量慢慢接纳,慢慢融入。
回到江城派出所时,天已经擦黑了。赵建军把账本交给内勤存档,看着黄副局长和马卫国被关进拘留室,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他翻账本时注意到一个细节——最后一页,用铅笔淡淡地写着一个名字:“周”,后面跟着一个模糊的地址,像是邻市的某个工厂。
这个“周”是谁?和黄副局长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赵建军揉了揉眉心,知道这起偷布案,可能还没到结束的时侯。
但他不着急。
他现在是赵建军,是江城派出所的民警。在这个需要用脚丈量土地、用嘴问遍街坊的80年代,他有的是时间,把所有藏在暗处的线头,一个一个揪出来。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树梢,照着派出所院里那棵老槐树,也照着赵建军桌上那顶带着泥土气息的警帽。帽檐上的五角星,在月光下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