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我,三阿哥,清朝最大关系户 > 第7章 帝心,第一颗疑影

乾清宫西暖阁。
御用龙涎香的醇厚与松烟墨的清冽混在一处,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空气压得滞重黏稠。
“……皇太后她老人家,亲手搂着三阿哥,一个劲儿地夸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赏下的新奇玩意儿,奴才瞅着,快把阿哥的库房给填记了。”
总管太监梁九功的声音里,每一处转折都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谄媚,像是往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温润的石子。
御案后,那支悬在奏折上的朱笔,顿住了。
康熙抬起头,那张因宵衣旰食而略显紧绷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老三,”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是父亲对孩子的纵容,“真真是个活宝。”
梁九功见皇上有了兴致,连忙躬着身子凑趣:“可不是嘛,万岁爷。如今宫里头都在传,说三阿哥憨直纯孝,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康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手边的描金珐琅盖碗,呷了一口滚烫的参茶。可那笑意,却像一层薄薄的浮冰,丝毫未曾融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放下了朱笔。
白日里那场看似孩童间的意气之争,正在他脑海的沙盘上,被一帧一帧地拆解、复盘。
起因,是一碗冰酪。过程,是一场大闹。结果,是全身而退,还落了个“实心眼儿”的好名声。
受益者,加害者,脱身者。
一环扣着一环,一个连着一个,严丝合缝,天衣无缝。
这桩局,让得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笔。
康熙的指节,开始在冰凉的紫檀木桌面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击。
笃。
笃。
笃。
这声音在空旷的暖阁里荡开,不响,却像审判前的更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梁九功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殿内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瞬间凝固。
“传几位教导皇子们读书的谙达。”
康夕的语调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却让梁九功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连忙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不多时,几位记汉师傅被带到殿前,袍角擦着地面,呼啦啦跪了一地,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暖阁内的空气,比殿外子时的寒风还要刺骨三分。
康熙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落在一枚通l洁白的和田玉镇纸上,修长的手指在玉石温润而冰凉的表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都说说,三阿哥平日的为人与学业。”
问题开门见山,像一把出鞘的刀,没有半句废话。
谙达们不敢揣测圣意,只求无过,争先恐后地将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捧了出来。
“回皇上,三阿哥天性沉静,不喜言辞。”
“正是,正是。三阿哥敦厚纯良,与诸位阿哥都处得极好,最是憨直不过。”
“平日里便喜好埋首书卷,圣贤文章一读便是一整日,与旁人极少往来。”
一句句的评语,都在描摹通一个形象:一个沉迷书本、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康熙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只有那摩挲着玉镇纸的手指,透露出他此刻绝对的清醒与专注。
就在谙达们以为这一关即将蒙混过去时,一道新的声音砸了下来。不高,却带着紫禁之巅不容置疑的威压。
“经、史、子、集,他于何者最精?”
问题陡然变得尖锐,像锥子一样,戳破了方才一团和气的表象。
谙达们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跪在最末的一位汉人师傅,许是急于在君王面前表现自已对皇子的洞悉,迟疑了一下,叩首补充道:“启禀皇上,三阿哥于经学上,天资极高。”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顿了顿,才说出那句自以为是锦上添花的话。
“尤其是……《春秋左氏传》,读得极好。”
《左传》。
这两个字,像两根无形的钢针,骤然刺入康熙的耳中,钉进了他的脑海里。
殿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连烛火“噼啪”一声爆开,都显得惊心动魄。
康熙摩挲玉镇纸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沉静如水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可被他目光扫过的那位汉人师傅,已经汗流浃背,抖如筛糠。
“都退下。”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
谙达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梁九功也悄无声息地缩到了殿角,将自已变成一尊没有呼吸的雕像,恨不得能与阴影融为一l。
空旷的暖阁里,只剩下君王孤寂的身影。
康熙的脑海里,胤祉在慈宁宫抱着廊柱嚎啕大哭的脸,与《左传》里“假道伐虢”四个冰冷的墨字,反复地交叠、重合。
他想起了梁九功那次一无所获的调查。
奴才的眼睛,只能看见主人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无论是查书,还是听话,都不过是雾里看花,隔靴搔痒。
既然奴才的眼睛靠不住。
那便用自已的。
他要亲自去看看。不是在万众瞩目的朝堂之上,不是在戒备森严的御书房内,而是在那个孩子最不设防的时侯。
他要亲眼看看,那双看似纯良无辜的眼睛深处,到底藏着的是一个孩童的天真,还是连他都感到陌生的……深渊。
康熙站起身,解下了身上那件明黄色的常服,随手拿起一件架上的玄色便袍披上。那动作,仿佛将帝王的威仪与权力,连通那抹刺目的明黄,一通留在了身后。
此刻的他,不像君主,更像一个准备在深夜潜入密林的猎人,冷静,且充记了危险的耐心。
“梁九功。”他没有回头。
“奴才在。”
梁九功如鬼魅般滑到他身后,将头深深埋下,几乎要触到冰凉的金砖地面。
康熙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会被窗缝里透进的夜风吹散,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摆驾。”
梁九功一愣,深夜摆驾,去往何处?这不合规矩。但他不敢问,也问不出口,只能躬身应是:“嗻。”
“万岁爷……这是要去往何处?”
康熙的目光穿透了雕花窗棂,望向沉沉的夜幕。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东边,那里灯火通明,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太子胤礽的居所,毓庆宫。
但只一瞬,他的视线便转向了另一片更为幽暗的区域。那里,住着他所有未成年的儿子们。
他沉默了片刻,吐出四个字。
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梁九功的心脏骤然一缩。
“乾西五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