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失踪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院长耳朵里。
上午九点,本该是上课的时间,院长却突然出现在大厅,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手里的手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阿武呢?”院长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谁能告诉我,他去哪了?”
张叔和刘阿姨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玩家们也沉默着,没人敢说话。李萌萌吓得往王莉身后缩了缩,王莉紧紧攥着她的手,脸色发白。
“说话!”院长又一手杖敲在地上,这次更用力,木地板都仿佛颤了颤,“你们是死人吗?”
“院长,我们……我们早上发现他不见了,只找到这个。”张叔硬着头皮,把阿武留下的那张纸递了上去,手一直在抖。
院长接过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他猛地将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手杖直指张叔和刘阿姨:“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啊?让他跑到红房子后面去!你们是不是想让他跟……跟以前那些孩子一样!”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都在发颤,左眼的锐利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以前那些孩子?难道以前也有孩子失踪,并且和红房子有关?
“对不起院长,是我们失职!”张叔和刘阿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埋得很低,“我们这就再去找!一定把阿武找回来!”
“找?去哪找?”院长冷笑一声,声音里记是绝望,“红房子后面是什么地方,你们不清楚吗?去找一具尸l吗?”
尸l?林砚下意识看向谢临,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的银戒指转得快了些,暗紫色的宝石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从今天起,取消自由活动!”院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所有人,包括你们几个新来的,都必须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半步都不许离开!”
他的目光落在玩家们身上,带着明显的警告:“要是再出什么事,我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没人敢反驳。张诚和周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王莉扶着李萌萌,脸色依旧苍白。
“张叔,带他们去仓库搬东西,今天要彻底打扫一遍孤儿院,尤其是红房子周围,不许留下任何……痕迹。”院长的声音低沉下来,“刘阿姨,去准备午饭,今天加量,给孩子们补补。”
最后那句“补补”,让林砚莫名想起了昨晚那些暗红色的“肉”,胃里一阵翻腾。
张叔和刘阿姨应声站起来,低着头往外走。玩家们也跟着站起来,准备去仓库。经过院长身边时,林砚注意到他正盯着地上那团揉皱的纸,左眼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像是在说“对不起……又没看好……”
林砚的脚步顿了顿。院长对这些孩子的态度很奇怪,既有严厉的一面,又有隐藏的痛苦和愧疚,尤其是提到“以前那些孩子”时,那种情绪几乎无法掩饰。
他和这些孩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仓库在孤儿院的后院,紧挨着菜园。里面堆记了破旧的桌椅、扫帚、抹布,还有几个空的麻袋,麻袋上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散发着和菜园泥土相似的腥气。
“都愣着干什么?拿抹布和水桶!”张叔的心情显然很差,语气格外不耐烦,“今天必须把前院后院都擦一遍,尤其是那些画,都给我擦干净!”
他说的是走廊里那些儿童画。
林砚拿起一块抹布,浸在水桶里,冰冷的水让他打了个寒颤。谢临站在他旁边,也拿起一块抹布,动作慢悠悠的,像是在打发时间。
“院长好像很在意这些孩子。”林砚低声说,试图从谢临那里得到些信息。
“嗯。”谢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像在赎罪。”
赎罪?林砚皱了皱眉。赎什么罪?
“你看他的眼罩。”谢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院长办公室,“那道疤,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
林砚想起院长手腕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确实像是被抓挠过。难道和红房子里的“东西”有关?
“别发呆了!快干活!”张叔的怒吼打断了他的思绪。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都在沉默地打扫。林砚被分配去擦走廊的儿童画,那些画被灰尘覆盖得很厚,擦干净后,上面的红色线条显得更加刺眼,像一道道凝固的血。
他擦到其中一幅画时,动作顿住了。这幅画画的是一个小男孩,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一个缺胳膊的布偶,站在红色的门前。男孩的手腕上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朵花——和赵宇在纸页上提到的“胎记”一模一样。
是照片上那个男孩吗?是“阿砚”吗?
林砚的心脏又开始抽痛,脑海里的碎片画面再次翻涌:红色的门,白色的纽扣,福尔马林的味道,还有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背影……这一次,他似乎看到那个背影转过身,手里拿着的,正是安安给他的那块布料碎片。
“林砚?你怎么了?”
王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砚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已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没事。”林砚捡起抹布,掩饰般地继续擦画,“就是觉得这些画有点奇怪。”
“何止是奇怪。”王莉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刚才去后院打水,看到张叔他们在挖菜园里的土,麻袋里装的……好像是骨头渣。”
林砚的手猛地一抖,抹布再次掉在地上。
骨头渣?是阿武的吗?还是……以前那些孩子的?
“别声张。”王莉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现在不是惹事的时侯,我们只要熬过这七天就行了。”
林砚点点头,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他知道,自已不可能像王莉说的那样,只是熬过去。那些刻痕,那些碎片,那些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都在逼着他去寻找真相。
中午吃饭时,气氛依旧压抑。刘阿姨端上来的“肉”比昨晚更多了,暗红色的小块堆在土豆泥上,散发着更浓的腥甜。孩子们依旧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安安还是坐在最角落,吃得很慢。她看到林砚,又像昨天那样,对他露出了那抹诡异的笑,然后偷偷把一个东西藏在了桌下。
林砚假装没看到,吃完饭,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走到安安身边,蹲下身。
安安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林砚。布包是用灰色的布料缝的,上面沾着点泥土。
林砚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更小的骨头渣,还有半颗牙齿,和昨天安安给的那颗很像。
“妈妈的。”安安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炫耀,“我找到的,比阿武多。”
林砚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把布包重新包好,塞进裤兜:“阿武也在找妈妈吗?”
“嗯。”安安点点头,拿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得很慢,“他说找到最多的碎片,就能当妈妈的好孩子,就能不用去红房子里睡觉。”
去红房子里睡觉?林砚的心一紧:“红房子里可以睡觉?”
“是啊。”安安眨了眨眼,黑黢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院长说,不听话的孩子,晚上要去红房子里陪妈妈睡觉。阿武以前不听话,院长罚过他一次。”
林砚想起阿武留下的那张纸——“我去找妈妈了,在红房子后面”。难道他不是去找妈妈,而是……被院长罚去红房子,然后跑了出去?
“妈妈在红房子里吗?”林砚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在呀。”安安笑了,嘴角咧得很大,“妈妈一直都在里面,她在等我们把碎片找齐,等她长出来,就能带我们走了。”
长出来?林砚想起菜园里的泥土和那些暗紫色的蔬菜,还有王莉说的骨头渣,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成型。
“谢临哥哥知道吗?”林砚问,他想知道谢临在安安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安安听到“谢临”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他……他和妈妈不一样。刘阿姨说,他是坏人,会抢走妈妈的碎片。”
抢走碎片?林砚想起谢临的戒指,还有院长抽屉里的碎戒指。难道这枚戒指和“妈妈的碎片”有关?
“院长的抽屉里,是不是也有和谢临哥哥一样的戒指?”林砚试探着问。
安安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像是被吓到了,她摇摇头,飞快地站起来:“我不知道!院长不让我说!”说完,就抱着自已的布偶,飞快地跑上了楼,连掉在地上的骨头渣都没捡。
林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安安的反应印证了赵宇纸页上的话——院长的抽屉里,确实有和谢临一样的戒指。而这枚戒指,似乎和“妈妈的碎片”、和红房子里的“妈妈”,有着极深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