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80猎女赶山天天吃肉 > 第6章 鹿肉换药

晨雾还没散透,林晚照的胶鞋已经沾了两裤脚露水。
她背着半人高的麻袋,右腿每落一步都微微发沉——那是八岁摔下崖时留下的旧伤,阴雨天疼得钻心,可今儿个她走得比往常都快。
麻袋里的鹿肉裹着松枝,混着血锈味的腥气往鼻子里钻,她却闻着踏实——这是给娘抓药的钱,是能止住那夜咳得撕心裂肺的声响的。
村头老槐树下,王二狗正蹲在墙根卷旱烟。
见她过来,烟卷在指缝里顿了顿,突然笑出一声:“瘸子也能打鹿?”他故意把“瘸子”咬得重,烟杆往麻袋上戳了戳,“怕不是捡的死鹿吧?山里头狼叼剩的,可别拿腐肉蒙供销社老张。”
林晚照脚步没停。
她能听见自已心跳撞着肋骨,不是气,是急——娘昨儿后半夜咳得床板直晃,她摸黑给拍背,掌心全是湿的,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王二狗的声音像根刺扎过来,她抿紧嘴,后槽牙咬得发酸。
爹说过,山客的本事在山里头,不在嘴皮子上。
供销社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张正趴在柜台后拨算盘。
听见动静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先扫过她的麻布袋,又扫过她微瘸的右腿,皱了皱眉:“小照?今儿个不采蘑菇改打猎了?”
林晚照把麻袋往地上一放,解绳扣时手指发颤。
松枝窸窣散开,半扇鹿肉裹着层白霜露出来,鹿鞭还挂在腿根,油亮亮的泛着暗红。
老张“嚯”了一声,身子往前探,指尖轻轻碰了碰鹿肉——是新鲜的,还带着山林里的寒气。
他抓起鹿鞭对着光看,纹路清晰,尾端的毛茬都没褪干净,“好家伙,这鹿得有百来斤吧?”
“昨儿后半夜下完雨,在北坡撞见的。”林晚照声音发紧,盯着老张的手。
她昨晚蹲在树后盯了那鹿小半个时辰,鹿眼像浸了水的黑葡萄,爹说鹿是山的眼睛,可娘咳得快背过气去时,她咬着牙放了箭。
老张翻出个泛黄的账本,指尖顺着价目表往下划:“鹿肉八毛一斤,鹿鞭……”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她,“这鹿鞭足有尺半长,按药材收购价,得翻三倍。”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最后“咔”地一合,“总共五十六块七。”
五十六块七。
林晚照觉得嗓子发甜。
她从前卖蘑菇,最多一次赚过八块三,还是挑了整月的元蘑。
手伸出去接钱时在抖,毛票和钢镚儿攥在手心,汗津津的烫。
老张往她手里塞了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县医院新到的止咳药方子,你娘那咳嗽,光喝中药怕不够。”
她攥着钱往药铺跑。
药铺掌柜的孙伯掀开药斗子,秤杆儿一翘一翘:“川贝母三钱,苦杏仁二钱……”他抬头看她,“小照,这副药得两块八,比从前的贵。”林晚照把钱摊开,数出两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手底下压着的毛票颤得厉害——她想给娘买块红糖,想给灶台上那口空了半月的米缸添点新米。
出了药铺,她兜里还剩十二块。
副食店的玻璃柜里,红糖块裹着层薄霜,她咬咬牙称了半斤;米袋掀开时,新米的香气扑出来,她装了小半袋,够吃二十天。
回村时日头已经爬过山顶。
路过村长家院门口,赵德顺正蹲在台阶上劈柴。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劈柴刀悬在半空,阳光顺着刀刃往下淌,在他脸上割出道影子。
“小照。”他喊了一声,手在裤腿上蹭了蹭,从兜里摸出个纸包扔过来,“你爹从前教我认药材,这包野蜂蜜,给你娘冲水喝。”
林晚照接住纸包,蜂蜜的甜香混着柴火气钻进来。
她喉咙发紧,想说谢谢,却见赵德顺又埋下头劈柴,斧子“咚”地砍进木墩,震得她手心里的钱都跟着颤。
推开自家篱笆门时,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林晚照快步跨进屋,就见娘蜷在炕角,被子滑到腰间,苍白的手捂着嘴。
她赶紧把药包和米袋放下,伸手去摸娘的额头——滚烫的。
“娘,我买了新药。”她把鹿肉往灶房提,“今儿晚上煮鹿肉粥,放红糖,甜丝丝的。”
林母咳得直喘气,却还是笑了,手往她跟前伸。
林晚照赶紧凑过去,就见娘指尖沾着点血,在她手背上抹了抹,声音轻得像片叶子:“照儿……”
灶膛里的火“轰”地窜起来,映得林晚照眼眶发热。
她把鹿肉剁成小块,汤锅里的水开始咕嘟,香气漫得记屋子都是。
窗外的山雀扑棱棱飞过,她听见自已心跳声,一下,两下,和着锅里的水声,像在敲一面鼓——这一回,她能把娘的咳嗽,慢慢、慢慢,都熬进这锅热汤里去。
药罐里的雾气还未散尽,林晚照端着粗瓷碗凑到炕边时,林母的咳嗽声已经弱了下去。
她半靠在叠起的棉被上,苍白的脸被灶火映出些血色,见女儿过来,枯瘦的手先抬起来接住碗沿:“照儿,慢些,别烫着。”
药汁黑得发稠,林晚照吹了吹,送到娘唇边。
林母抿了一口,忽然皱起眉——这药比从前的苦得多,舌尖像被针扎了似的。
可她还是闭着眼咽了下去,喉结动了动,问:“花了不少钱吧?”
“孙伯说这是新药方,管事儿。”林晚照没接钱的话头,又喂了一口,见娘咳得轻了,指尖才敢松些力道。
药碗底还剩小半,林母突然偏过头,伸手抹了抹嘴角:“不喝了,留半副……省着。”
“娘!”林晚照急了,碗底磕在炕沿上发出轻响,“大夫说要连服三剂才断根,钱我有!”她蹲下来,仰头看娘泛着泪光的眼睛,“今儿卖鹿肉得了五十六块七,买药花了八块四,还剩四十六块三。”她从裤兜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钱,展开在娘膝头,“您看,毛票都数过三遍了,一张没少。”
林母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带着l温的纸币,突然抖得厉害。
她抓住女儿的手往自已脸上贴,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照儿,娘拖累你了……”
“瞎说什么呢!”林晚照鼻子一酸,赶紧把脸埋进娘手背蹭了蹭,“爹走的时侯说,我是林家的山雀,得扑棱着翅膀给您遮风挡雨。”她抽了张手帕替娘擦泪,帕子上还沾着鹿肉的腥气,“等您病好了,我领您去后山看达子香,粉粉的一片,比过年挂的灯笼还好看。”
林母笑了,却笑得更凶了,眼泪把帕子洇湿了一片。
她攥着女儿的手不肯放,指甲盖在林晚照手背上压出月牙印:“照儿,往后别再冒风险打大猎物了……昨儿你扛鹿肉回来,我在窗根儿底下听着你喘气儿都打颤。”
林晚照没应声。
她想起昨晚蹲在树后,鹿的耳朵突然竖起来,她攥着弩的手心全是汗——那鹿要是跑了,娘今早就喝不上这药。
可她不能说这些,只把娘的手往被筒里塞了塞:“我心里有数,爹教的本事没忘。”
等娘蜷着身子睡熟,林晚照才轻手轻脚摸出墙缝里的瓦罐。
那是爹活着时挖的藏钱处,泥灰早被磨得发亮。
她把剩下的钱一张张抚平,叠成小方块塞进去,瓦罐底还沉着几枚钢镚儿,是从前卖蘑菇攒的。
扣上瓦罐时,指节碰着罐壁发出“咚”的闷响,像敲在她心尖上——这回,罐里的分量沉得踏实。
夜色漫进窗棂时,林晚照蹲在灶前烤鹿骨。
白天剁肉时剩下的腿骨还带着筋膜,她架在火上翻烤,焦香混着松枝的苦味儿在屋里打旋儿。
火光照得她右腿的旧伤泛着青白,那是八岁那年摔下崖留下的,雨天里总像有蚂蚁在骨头缝里爬。
她伸手摸了摸,指腹触到凸起的疤痕,忽然想起爹的话:“这伤不是疼,是山给你的记号,往后你走山路,它比眼睛还灵。”
“爹,我今儿打了鹿。”她对着跳动的火苗轻声说,“您说鹿是山的眼睛,可我实在没法子……”灶火“噼啪”炸开个火星,她赶紧吹灭落在鹿骨上的灰烬,“不过我没糟蹋,鹿肉卖了钱,鹿骨熬汤,连鹿皮都收在仓房里,等晒好了给娘让护膝。”
窗外的山风突然大了,卷着松涛声撞在窗纸上。
林晚照抬头望去,山影在夜色里起伏,像头沉睡的巨兽。
她想起白天老张说的话:“这鹿养得肥,北坡的草甸子该是又长了新菌子。”可更深处的林子呢?
她从前只敢在熟悉的几座山梁打转,怕旧伤拖累走不回来。
可今儿攥着钱的手温温热热的,她突然想,或许能往更北的方向探探——听说那里的五味子结得稠,松塔大得能砸疼脑袋。
“照儿?”
林母的声音从炕上飘过来,带着刚醒的混沌。
林晚照赶紧起身,见娘正掀被子要坐起来,忙跑过去扶:“娘,您再睡会儿,我熬鹿骨汤呢,明儿早上给您煮面。”
“不是……”林母指了指窗台,“我瞅见你往墙缝塞东西。”她拉着女儿的手按在自已心口,“钱放我这儿成不?娘帮你收着,省得你赶山时丢了。”
林晚照鼻子又酸了,却笑着点头:“成,明儿就全交给您。”她替娘掖好被角,转身时听见山风里传来夜鸟的啼叫,清凌凌的,像在应和她心里的念头——等娘病好了,等瓦罐里的钱再沉些,她要往更深的山林里去,把爹教的本事都使出来,把山里头的宝贝都认全乎了。
后半夜,鹿骨汤的香气漫出窗棂。
林晚照蜷在炕沿打盹,迷迷糊糊听见灶膛里的火“嘶啦”一声。
她梦见爹背着猎枪站在林子里,冲她招了招手,指向山的那一边。
等她揉着眼睛醒过来,窗纸上已泛了鱼肚白,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恍惚间像是有人在说:“野韭菜该冒芽了,赶早去能卖个好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