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掠过妖族祭坛黝黑的石柱,那些刻记古老符文的石头上,溅记了暗红的血点,像是凝固了千年的血泪。落落踩着记地狼藉前行,破碎的衣甲与断裂的法器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她银色的长发如月光流淌,却在发梢沾了几点刺目的血污,像是雪地里落了梅痕。
她的权杖斜斜插在一个黑衣人的胸口,杖头镶嵌的月魄宝石还在微微发烫,折射出幽蓝的光。那光芒映在黑衣人空洞的眼窝上,竟照不出丝毫魂魄的痕迹。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遭遇刺杀了,刺客的手法诡异得令人心惊——他们的招式里没有人族的规整,也没有魔族的暴戾,更像是……某种被剥离了情感的傀儡,只知杀戮。
“女王,这些人的魂魄……散了。”身后传来老狐族颤抖的声音,他捧着一只剔透的琉璃盏,本该在盏中凝结成形的魂魄,此刻却化作一缕缕青烟,顺着盏口袅袅升起,一触到夜风便散得无影无踪。老狐族活了千年,见过无数战死的魂灵,却从未见过这般离奇的景象。
落落眉头紧蹙,银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魂魄不散,是修行者安身立命的根基,哪怕身死道消,魂魄也会依循着星轨归于天地,除非……是被某种更强大、更贪婪的力量彻底吞噬了。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先生离开妖族返回神都时,曾在望月台对她说过的话。那时晚风也像今夜这般凉,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凝重:“落落,记住,星海之外,尚有墟界。那是比魔族更可怕的存在,以魂魄为食,以星轨为路。若有一日星轨大乱,便是它要来了。”
那时她还小,抱着先生的衣袖撒娇,说先生总爱说些吓人的故事,如今想来,那哪里是故事,分明是预言。祭坛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在她年轻却异常凝重的脸上明明灭灭,将她眼底的忧虑照得无所遁形。她不再是那个会躲在先生身后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她是执掌万里妖域的女王,可面对这未知的恐惧,心底还是会泛起一丝对先生的依赖。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温润的玉佩,玉质通透,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星图,是当年先生亲手为她戴上的。他说这玉佩能在危急时刻指引方向,护她周全。此刻玉佩正隔着衣襟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般搏动着,上面的星图纹路逐渐亮起,隐约浮现出一条从未见过的轨迹,那轨迹蜿蜒曲折,最终坚定地指向南方——那是人族神都的方向,是先生所在的地方。
“备车。”落落转身,权杖在坚硬的祭坛石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火星随着她的动作溅起,“去神都。”
老狐族猛地一惊,手里的琉璃盏险些落地:“女王,不可啊!人族刚与我们达成互不侵犯的盟约,您此刻亲赴神都,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会引发两族纷争……”
“我不是去打仗的。”落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像是寒冰下涌动的暖流,“我是去见先生。”
她抬头看向星空,夜幕深沉,星辰密布,唯有那颗早已偏离轨迹的妖族帝星此刻异常明亮,光芒刺目,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正漠然注视着这片饱经风霜的大地。她握紧手中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玉的温润与掌心的冷汗交织在一起。
先生,当年你护我周全,教我道理,为我逆天改命。如今星轨异动,墟界窥伺,这一次,换我来护你。
夜风更烈了,吹得篝火猎猎作响,也吹动了落落银白的长发。她望着南方的方向,眼底再无半分犹豫,只有属于女王的坚定与属于徒弟的执着。马车的轱辘声很快在祭坛外响起,载着这位年轻的妖族女王,向着神都的方向,向着她的先生,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