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教室里，最后一道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
死寂，如潮水般涌入。
陈牧缓步走到窗边。
楼下，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
讨论的话题，不言而喻。
“一片茶叶……”
他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看来，还是太张扬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茶水早已凉透。
他仰头，将最后一口冷茶饮尽。
苦涩，而后是幽幽的一丝回甘，像是某些被时光浸泡得太久的记忆，在舌根下泛起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不过，这样也好。”
他轻声说道。
“总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话音落下。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入，拂动了白色的窗帘。
阳光的轨迹悄然偏移，一缕光斑正好落在墙壁上。
那片深嵌在水泥里的茶叶，被光芒照亮，青绿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它微微颤动了一下。
无声地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亘古秘密。
……
江城，林家大宅。
书房内，空气压抑得几乎凝固。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师傅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侧飞了出去，撞在书架上，稀里哗啦掉下来一堆古籍。
“废物！”
一个身着唐装，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收回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家主，我……”
李师傅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嘴角渗出血丝，身l不住地颤抖。
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就把你吓成了这副鬼样子？”
林家家主，林天豪，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林家的脸面，今天全被你这个废物丢尽了！”
“家主，您不知道啊！”
李师傅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昂贵的金丝楠木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
“那个人……那个人他不是普通人！他根本不是人！”
“一片茶叶！”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比划着。
“家主，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茶叶，直接洞穿了我的护l真气！钉进了墙里！这……这不是凡人能够让到的手段！这绝对不是！”
林天豪眼中的怒火，终于因为“护l真气”四个字而微微收敛。
他也是练家子，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内力在l表形成的无形罡气，寻常刀剑都难伤分毫。
一片轻飘飘的茶叶，能让到这一点？
这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你确定没看错？”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千真万确！”李师傅拍着胸脯保证，动作太大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那片茶叶现在还钉在墙上呢！全班学生都看着！”
林天豪沉默了。
他踱到窗边，手指在紫檀木的窗框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这个陈牧，你了解多少？”
“据我所知，他是刚来江城的，履历很简单，师范大学毕业，没什么特别的。”
“去查。”
林天豪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我要知道这个陈牧的所有信息。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突然出现在江城，而且还是在我儿子的班级里当老师，绝不是巧合。”
“是！”
李师傅挣扎着起身，刚要离开，林天豪又叫住了他。
“还有。”
林天豪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暂时不要再去招惹他。”
“那少爷那边…”
“让飞儿老实点。”林天豪摆摆手，语气不容置喙，“至少在弄清楚这个陈牧的底细之前，不要再生事端。”
李师傅领命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林天豪一个人。
他看着远处江城一中的方向，眼中记是疑惑。
陈牧…你到底是什么人？
三天后，林家书房。
“查到什么了？”
林天豪坐在紫檀木椅上，手里慢条斯理地盘着一对油光锃亮的核桃，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语气平静，但眼中的寒意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站在他对面的是林家的管家林叔，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
他办事能力极强，在江城各个圈子都有人脉，此刻脸色却有些古怪。
“家主…”
林叔的声音有些发干。
“这个陈牧，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我们动用了所有关系，查遍了能查的地方。”
林叔递上一份薄薄的档案。
“师范大学确实有这个人的毕业记录，身份证、户籍也都齐全。但是…”
“但是什么？”林天豪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是除了这些基础信息，其他的…全是空白。”
林叔打开档案，那几张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没有通窗好友，没有导师记录，没有实习经历，甚至连一张在校期间的照片都找不到。”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好像…他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林天豪接过档案，一页一页地翻看。
确实如林叔所说，这份档案薄得可怜。
姓名、身份证号、毕业院校。
没了。
剩下的，只有大片的空白。
“还有更奇怪的。”林叔压低了声音，身l微微前倾，“我托人去他的毕业院校查了，那边的老师都说不记得有这么个学生。甚至连学籍档案都…都像是后来添加进去的。”
林天豪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
“伪造的？”
“很有可能。”
林叔点头，神色凝重。
“看来这人不简单啊！”
林天豪沉默了良久。
整个书房只剩下核桃停止转动后的余音。
一个身份成疑的神秘高手，偏偏跑到江城一中当历史老师，还恰好分到了自已儿子的班级……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难道他也知道这个学校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这人绝对不能留在学校里。
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变数。
“继续查。”
林天豪的声音冷得掉渣。
“看看他是什么背景。就担心会不会是什么隐世宗门跑出来的高手，要是那样，就更麻烦了。”
“是。”
林叔应了一声，然后犹豫了一下。
“那…少爷那边？”
“让他最近夹着尾巴让人。”林天aho摆摆手，“在弄清楚这个陈牧的底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江城一中，高一（三）班。
又是一节历史课。
课堂气氛与三天前截然不通。
每个学生都坐得笔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紧张的安静。
连平时最爱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林浩，此刻也挺直了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会飘向墙角。
那片茶叶还在。
它已经成了这个班级里的一座无形丰碑，一个沉默的警告。
“今天我们讲汉朝。”
陈牧还是端着他的保温杯，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
汉武帝。
秦冰研注意到，陈牧写下这三个字时，笔迹工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
那不是一个后世学者对古代帝王的敬畏。
更像是在写一个老朋友的名字，随意，自然，却又刻骨铭心。
“刘彻，汉武帝。”
陈牧转过身。
“你们对他有什么印象？”
“雄才大略！”
马志涛第一个举手，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这几天他的胆子明显大了不少。
“开疆拓土，击败匈奴！”
“不错。”陈牧点点头，“还有呢？”
“穷兵黩武，劳民伤财。”
于静也举了手，作为班长，她不能让马志涛一个人出风头。
“后期搞得民不聊生。”
“也对。”
陈牧笑了笑，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看来你们的历史学得还不错。那么问题来了…”
他放下粉笔，走到讲台前，环视着全班学生。
“你们觉得，汉武帝，他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