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身为公爷的人,自然唯公爷之命是从。”
或许是那句“是公爷的人”让他有些受用。谢衡臣脸色稍有缓和,下令道:“给我研墨。”
燕奴乖觉走上前,半月未见,他抬眼看去,她身着藕荷色苏绣长裙,与其他婢女别无二致,只是她利落地将裙摆挽在手边,露出洁白干净的手腕。脸色好了许多,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眼角却残留一丝乌青。此刻脖颈微微倾斜,轻轻抿了抿唇,将砚台拿起。那夜之事他权当未曾发生,如今人一走近,回忆便如疯草狂长。
谢衡臣凝神收回心思,提笔写字。青柯在旁研磨,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寂静无声,唯有他写字的声音。
青柯每日夜里外出,白日里又要做活计。安静的氛围中,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一个机灵,碰到了他的手,纸张上的字变得歪歪扭扭。
青柯赶忙伸手去擦,谁知越擦越模糊。擦拭间,她觑见那纸张上写着:“燕国余孽。”
谢衡臣脸色阴沉下来,青柯急忙跪地道:“青柯知错,并非有意为之。”
她伸手去擦纸张,谢衡臣按住她的手,问道:“你在燕国时是做什么的?”
好似是随口一问,青柯手心直冒冷汗,镇定地答道:“奴从前在宫中做些杂活,未曾近身伺候过。”
怪道这般笨手笨脚,谢衡臣皱了皱眉,说道:“出去。”
青柯出去后心里仍然怦怦直跳。燕国人虽都已投降,但仍有一些旧部逃得无影无踪,混迹在大魏,成了历代皇帝的心头大患,追捕许久却仍不见踪迹。谢衡臣该不会是追踪到他们的线索...青柯的心沉了下去。
半夜时分,她像往常一样起身,前往西面的浣洗房。
明月泮的卧阁中,元安养了半月的伤,如今已是生龙活虎:“官家为应大理寺卿的降罪。下令长公主闭门思过,去余杭救济难民,”
“她一走,我这国公府能清静不少。”谢衡臣在桌前闲闲练起字来,他认真练字时,颇具书卷气,如京城中寻常的公子哥。
元安道:“那城楼之事......”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二人面面相觑。
元安出去看过,回来道:“是那个小奴。”
谢衡臣皱了皱眉:“你去看看。”
元安应了一声退下,谢衡臣却忽回转了心思。
“算了,我去。”
青奴到浣洗房时,几个燕奴已在那里等她,都是与她一起入府的病奴,平日里被人动辄打骂,浣洗衣物时手上多有伤口,都是些可怜人。
青柯打开布袋,拿出她从庖厨里偷来的吃食。做普通奴婢和做燕奴可是天差地别,她有了能力便想让她们少受些苦。青柯将东西分给她们,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满是酸涩。
“来,这个也给西面做杂活的姐妹。”
青柯将金创药递过去。此前她与楚羽在照街碰了面,像他要来好些。她嘱咐道:“我过几日再来,这药若用完了,我那还有,不必节省。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往耳房走去,在明月泮池塘旁远远望见一个黑影。
“你胆子倒是不小。”他脸色冷峻。
——该死,什么事都能被他撞见。青柯本以为又会被谢衡臣寻法子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