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南姝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个遍。
抬眼时，眼神冰冷，直直射向崔云熙：“是你！贱人！定是你去御前告了状！”
话音刚落，头顶琉璃瓦上“咔”的轻响，云熙心头微定——圣上留下的暗线，果然在。
“娘娘明鉴！”崔云熙“扑通”跪下，带着哭腔道，“奴婢恪守本分，从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她轻咳了两声，声音越发虚弱，却看向贵妃身边的春露，“反倒是昨日，奴婢在小厨房，高烧之时，恍惚听见……听见春露姐姐说‘贵妃失了圣心，自己要早作打算’！”
好一个锅从天降，春露听得鲜血直涌，手腕一翻，就要朝云熙脸上甩——
敢攀咬到自己头上，这贱婢是活腻歪了！自己定要叫她知道，乱说话的后果。
云熙一脸惊恐地往崔南姝身旁挪，似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
“住手！”庄嬷嬷厉声喝道，“娘娘此刻被禁足，正是风口浪尖，你们不想着分忧就罢了，还在窝里斗，是嫌命太长了吗！”
庄嬷嬷：一个二个的，都不省心。嬷嬷心里苦……
崔南姝也被此话一惊，转而看向春露和云熙的神色满是审视和狐疑。
春露见崔南姝神色变了，魂都吓飞了，跪下喊冤：“娘娘！奴婢绝没说过这话！是她自己烧糊涂了！胡说八道污蔑奴婢！”
正乱着，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和通报声。
皇后仪仗浩浩荡荡地进来。
崔南姝一惊。
“妹妹宫里，好生热闹。”皇后走到崔南姝面前，占了她的主位座。
猫哭耗子——假慈悲。
皇后定是听闻自己被禁足，来看笑话，自己偏不如她的意。
崔南姝强撑着起身，不愿在皇后面前露怯。“姐姐怎的想来看本宫呢？”
“本宫协理六宫，正是得了陛下的圣命，来提点妹妹，最近还是安分些好。”皇后抿了口茶道。
崔南姝接连挨了敲打，想发作又有所顾忌，就连端起的茶杯也不敢轻易再摔。心里憋屈得很，只能偏头翻了个白眼。
皇后见她如此乖张，忽地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之人，声音陡然转冷，贴近几分：“宫里的眼睛多着呢，妹妹可莫再犯浑，苛待下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到时候可不是禁足三日的事了。”
这话让本就多疑的崔南姝更加确定，广乐殿有内鬼！这内鬼，怕还和皇后有关。
自己找出来非扒掉他的皮不可！
“谢姐姐提醒，本宫乏了，不送。”崔南姝脸色青白交加，摆了摆手。
皇后走后，殿内死寂。
崔南姝正烦躁踱步，眼角忽然瞥见春露垂着的袖口——上面沾着几点细碎的鹅黄花粉。
她抓住春露的手腕，捻了些，闭着眼闻了闻。
片刻，睁眼时，已是怒目圆瞪。
“你去皇后的坤仪宫了？”
春露吓得脸色惨白：“娘娘！奴婢没有！”
“没有，那你袖上的花粉是怎么来的？”
“奴婢不知，先前还没有的。”春露惊愕看着袖口莫名出现的点点黄渍，这是什么？
白芷上前一步：“姐姐昨天傍晚，是不是往御花园方向去了，莫不是……在那沾染的？”
春露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忙回应：“对对对，昨日我去了御花园，定是在那沾染的，定是！”
崔南姝却笑了：“本宫倒忘了告诉你，这是坤仪宫春兰牡丹的花粉，上月刚移栽到皇后的私院，离御花园的路，可差着三座宫呢！”
她一步步逼近春露，花盆鞋踩在地上的声响，像扎在春露的心上：“说吧，皇后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本宫身边当眼线？”
庄嬷嬷闭了闭眼，这个坏人，只能自己做，否则……圣上知道，定要厌弃娘娘。
她猛地转身，扬手给了春露一记耳光。春露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满眼不可置信。
“娘娘息怒！”庄嬷嬷按着春露的头往地上磕，“春露不懂事，奴婢稍后便带下去好好审！不能污了娘娘的眼！”
这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人，这巴掌，倒像打在自己心上。
悄悄隐退的崔云熙冷眼旁观，暗想：好戏这才开始。
……
禁足第三日，崔南姝对着铜镜描眉画眼，她唤来白芷。
“去跟圣上递个话。就说当年我陪嫁的丫鬟里，有个颇有姿色，却还没伺候过圣上。如今我禁足在此，心难安，想让她替我去给圣上侍寝，尽点心意。”
“喏。”
……
“小姐，您的机会终于来了！”白芷兴奋拉住云熙道。
“什么机会？”云熙挑眉。
“这次是娘娘主动让您去侍寝的，可不能再说您勾引陛下，要是能怀上……”白芷想得天真。
要糟！
崔云熙却忽地闭了眼，侯府让她进宫本就是为了这一日：顺利讨得陛下欢心，替崔南姝生下圣上的孩子，然后——去死。
上一世，亦是如此。
可这一日竟被她提前安排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太清楚了，当今圣上能走到九五之尊，靠的是步步为营的算计。
他不信任身旁人，更厌旁人用“旧情”逼他就范，崔南姝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要拉着她垫背。
“若我有什么意外，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用它，找陛下——救我。”云熙郑重从怀里掏出枚白色棋子。
陛下说过，这枚白子儿，可换一个好处——她要的好处是，活下来！
白芷还是不明白，侍寝是好事，且圣上本就心悦小姐。
可小姐却说这是龙潭虎穴。
终究还是小心收下那枚棋子，点点头。
圣上那边，竟应了。
崔南姝忍着气，给崔云熙梳了个别致的双丫髻，又添了些灵动发带和饰物。
酉时，云熙给崔南姝磕过头，便被抬上软轿，送往养心殿，她的眼底渐渐泛冷。
她知道今夜多半是空等，但总要留下点“来过”的痕迹。
哪怕微不足道，也好过全然被动。
崔南姝想借她复宠？不如，就让她看看，什么叫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