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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心研中心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时,苏映乔的手心还在冒汗。
手机推送的新闻标题刺得她眼睛疼。
点进去,是一篇匿名爆料,说她的主治医生张主任三年前曾因医疗评估失当被内部通报。
还暗示这次的康复报告是配合当事人炒作。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攥紧包里的档案袋,里面是她这三个月来反复确认、补充完整的康复记录。
从出院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份报告的重要性。
每周她都会来医院复查,张主任每次都会仔细记录她的状态,小到睡眠时长,大到情绪波动,厚厚一沓纸,每一页都盖着医院的红章。
“顾家人昨天来过。”
张主任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苏映乔坐下,看着医生疲惫的脸。
“他们说,只要我肯出具病情反复的补充说明,就能拿到一笔不错的顾问费。”
张主任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还说,我儿子明年想进的那家医院,他们能帮忙打招呼。”
苏映乔的手指蜷缩起来。
“我从医三十年,见过太多这样的事。”
张主任翻开她的档案,“把正常人逼成病人,再用所谓的病拿捏一辈子,顾家这手段,不算新鲜。”
他指着其中一页:
“你看这里,去年五月,你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做认知评估,那时候你就知道,这东西以后能当证据,对吗?”
苏映乔点头。
那时候她还在住院,顾程远来看过她一次,带着优越感说:
“好好配合治疗,等你好了,我或许能让你见见外面的太阳。”
就是那句话,让她下定决心,要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报告我已经签好了。”
张主任把一份评估报告推到她面前,“上面写清楚了,你是自愈型人格重建,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这三年的记录说的。”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
“他们可能会报复我,无所谓。我快退休了,总不能让年轻人觉得,这世界真的一点道理都不讲。”
苏映乔拿起报告,指尖划过医生的签名,眼眶有点热。
“谢谢。”
走出医院时,沈知涯的电话打了进来。
“顾家开始攻击张主任了,我查到那个爆料的账号,背后是顾家控股的一家传媒公司。”
沈知涯的声音很稳,“我已经让人收集证据,下午就能把他们的底裤扒出来。”
“不用急。”苏映乔看着手里的报告,“先把这份报告交上去。”
下午,律师把康复记录和张主任的评估报告提交给法院时,顾家的反击几乎是立刻就到了。
他们联系了几家媒体,放出苏映乔在医院偷藏剪刀的照片,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足以引人遐想。
紧接着,一个自称是张主任前同事的人发了长文,说张主任学术不端,还暗示他和苏映乔关系不正常。
网络上的风向又开始摇摆。
苏映乔坐在电脑前,一条一条看着评论,手指冰凉。
沈知涯发来消息:
“别理那些,我这边查到那个前同事去年因为医疗事故被开除,是顾家给了他一笔钱。”
苏映乔回复:“我知道。”
她打开文档,开始写一段话。
不是回应攻击,而是讲述自己这三年怎么过的。
她写得很慢,写着写着,眼泪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熬过来了。
这条动态发出去后,评论区安静了很久。
然后,有人开始分享自己或身边人类似的经历。
张主任也转发了她的动态,配文只有一句:“医者仁心,首先要承认人的存在。”
那天晚上,苏映乔收到了张主任的短信:“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评估报告。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张主任手写的一句话:
“能打败黑暗的,从来不是更大的黑暗,是哪怕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光。”
她想,自己心里的那点光,好像终于能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