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大公子这回可捅破天了,听说为着醉云阁头牌,和端王世子当街争风吃醋,生生把人家命根子踢折了”
“可不是!端王府正要人呢,老爷夫人在后院急得满嘴燎泡。”
“要不大夫人怎么肯松口把外室生的那位接回来?顶罪最合适不过了”
“到底是私生的贱种,生来就是砧板上的肉”
原来如此
风卷卷着雪将这番话尽数送进柴房窗棂。
商容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商家大公子商霆景在烟花之地争风吃醋,失手重伤了端王世子,惹下大祸。
商家接他回府,何曾是念及骨肉亲情?
不过是需要一个替死鬼罢了!
少年在这阴冷的柴房里饿了整整三日,终于有人踏了进来。
那人丢给他一碗馊米,随后劝他认罪。
“认了吧!”林夕说,“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如今能给嫡公子顶罪,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少年撑起身子,干裂的唇角勾起冷笑:“不认!”
林夕缓缓起身,裙裾翻飞,冷声道吩咐道:“打。”
随后便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棍棒。
少年虚弱不堪,意识模糊间,隐约听见林夕在冷笑:
“小畜生,你再不乖乖认罪,就先把你打死,再扔进乱葬岗喂野狗!”
吱呀——
柴房的木门再次洞开,天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少年喉间泛起铁锈味。
恍惚中,阿娘临终前冰凉枯瘦的手,似乎又抚上他的脸颊。
是了,他的阿娘要他好好活着。
还有救他一命的小妹妹。
她说,她在镇国公府门口等他
终于。
少年干裂的嘴微微翕动,最终挤出破碎的声音:
“是我”
“伤了世子”
故事讲到这里,烛芯“噼啪”爆开星子,商卓昀突然停下不再言语。
沈芙苏指尖微微发颤,睫毛逐渐湿润:“那后来呢?”
“后来啊”商卓昀眸色沉邃。
“那少年阴差阳错入了西厂。他终究是食言了,未能如答应他阿娘那般做个良善之人,反倒成了世人眼中畏如蛇蝎的九千岁。从前欺辱过他的人朝他磕头求饶,甚至连面都未曾见过的朝臣们,也捧着金珠玉璧俯首叩拜,庆贺他权倾朝野。”
沈芙苏突然扑进他怀里,泪水洇湿他胸前衣衫,温热的哭腔撞得他心口生疼。
“怎么哭得这样凶?”商卓昀喉结滚动,环住沈芙苏的手忽而收紧,怀中人的温度灼得他心慌。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沈芙苏在他怀中泣不成声,字字含泪。
“那少年太苦了”
沈芙苏哽咽声里藏着懊悔。
原来前世她视作豺狼的人,伤害践踏过无数次的人。
她此刻才真正窥见他过往万分之一的苦楚。
“不喜欢?”商卓昀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与哄慰,“那咱家以后不讲了便是。”
“我要听!”沈芙苏在他怀里摇头,她攥紧他的衣襟,蒙着泪痕的眸子明亮如星。
“我想听,想听那位少年所有的故事。”
商卓昀一怔,掌心安抚地轻拍她的脊背,“好,好,都依你。”
“这便是我们初遇?”沈芙苏仰起沾着泪痕的脸,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心中怜惜更甚。
他摇头,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泪珠:“不是,比这更早。”
“比这还早?”沈芙苏睫毛颤动,沾着泪珠的眸子此刻亮如繁星。
商卓昀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缱绻。
“时候不早了,睡吧苏苏。来日方长,我慢慢讲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