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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来,这是我吃得最安稳的一顿饭。
吃完后,我没有休息。
我向守卫要来了纸笔。
就着昏黄的灯光,我在纸上写了三句话,然后将纸折好,放入一个信封,用蜡封缄。
这里面,是我对霍连城接下来三个动向的预判。
我将那封用蜡封死的信交给沈惊鸿时,帐内一名独眼将军当场嗤笑出声。
“一个被霍连城玩烂了的表子,也配谈军机?”他上前一步,粗粝的指头几乎戳到我的鼻尖,“你的话要是能信,老子把这帅印当场吞下去!”
我没看他,目光只落在沈惊鸿身上。
沈惊鸿面无表情,只是接过信,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蜡封。“赵将军,”他声音平淡,“让她说。”
“五日内,霍连城必佯攻左翼,实则主力尽出,奇袭西山隘口。”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冰锥砸在每个人心上。
赵将军的独眼凶光毕露,猛地拔出腰间配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顶住我的太阳穴。“你最好别耍花样!若有半句虚言,不等少帅下令,老子第一个枪毙你!”
“将军的枪,最好擦亮些,”我冷冷道,“免得走火,误伤了自己人。”
第四天深夜,帐帘被一个浑身浴血的斥候猛地撞开,他连滚带爬地进来,声音嘶哑而狂喜:
“大捷!少帅!西山隘口!霍连城的主力旅被咱们堵个正着,就像剁肉馅一样,全给剁了!”
帐内死寂。
赵将军顶在我头上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沈惊鸿撕开那层蜡封,信纸上只有一行字:五日内,佯攻左翼,实取西山。
他的指尖,在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当晚,我没回那个独立的营帐。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卫兵要来一把匕首,将及腰的长发一缕缕割下,扔进火盆。
从此,我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男式军装。
我学打枪,后坐力将我的虎口震裂见骨,我便用烈酒冲洗,再用布条死死缠住,第二天继续。血痂混着新肉,一次次被撕开,直到那块皮肉硬如铁石。
我学骑马,最狠的一次从马上摔断两根肋骨,军医不在,我咬着匕首的鞘,让亲兵把我死死按在地上复位。
三年,一晃而过。。
军中再无人记得那个被当成礼物的名伶苏挽卿。
他们只知道,少帅身边有一位算无遗策的“苏先生”。
一个眼神能让老兵油子噤声的苏先生。
一个对霍连城用兵路数了如指掌的苏先生。
支撑我活下来的,不是求生本能,是那场燃了三年的复仇之火。
霍连城,你的坟墓,我正在亲手为你挖掘。
今日,我踏前一步,对沈惊鸿道:“少帅,可否借传令兵一用?”
他抬眼,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我熟悉的审视。
“传令给对面的霍连城,”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刀锋。
“就说——”
“他的枕边人,来取他项上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