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江亦最终还是找到了徐知杳的助理。
闻音打开门，看见面前瘦高的身影，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黑色风衣被雨水打湿，发梢还滴着水，此刻他脸色苍白，下巴上长满了青黑的胡茬，显得他整个人沧桑又狼狈。
看见闻音给他开了门，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像上了发条的木偶。
开口的声音沙哑无比，“闻小姐。”
“能麻烦你，带我去她常去的地方看看吗？”
闻音并没有说话，她看着他的眼神全是冷漠。
徐知杳最后的那段时间，都是她陪在她身边。
她看着她每天被病痛折磨的日渐消瘦，她曾经也红着眼睛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江亦。
可徐知杳只是温柔的笑着摇头，她说她现在的样子太丑了，她不想让他看见。
闻音大学一毕业就跟在徐知杳身边做助理，她知道徐知杳和江亦的关系很好，他们很恩爱。
她想不明白，杳杳姐为什么一个人要跑来这种地方慢慢等死，又是为什么，让她到死，都没有再见自己曾经的爱人
直到那天她看见徐知杳相机里的视频。
她开始讨厌江亦。
她恶毒的希望他这辈子都不好过，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颗银针。
所以她拒绝了。
看见江亦受伤的表情，她终于有了一丝报复的快
感。
可是第二天，他有来了。
瘦高笔直的身影一次有一次出现在她家门外，每天不厌其烦的重复着，“闻小姐，能麻烦你带我去杳杳常去的地方看看吗？”
终于，在第十天，闻音不出意外再一次在门外看见了江亦。
他似乎一天比一天瘦。
闻音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就在江亦以为今天依旧会被拒绝后，她沉声开口，“跟我来吧。”
闻音带着江亦开了一个公园，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长椅对江亦说，“杳杳姐平时最喜欢来这坐，傍晚的时候，小七陪在她身边。”
“小七年龄大了，不喜欢动，她们就常常一人一狗依偎在这，静静的，一坐就是大半天。”
江亦盯着那个长椅盯了很久，他一遍一遍的设想，杳杳安静的坐在长椅上，小七依偎在她脚边。
他想上前去看看，可脚却是怎么也迈不动。
几天后，江亦又敲响了闻音的家门。
莫名的胆怯降临，他踟躇着开口：“闻小姐，您能和我聊聊杳杳吗”
面前的人一下变了脸色，握着门把手的手臂颤抖。
“不能！”
对他向来冷脸的女孩情绪激动起来，红了眼睛：“江先生想听什么”
“听她一个人是怎样在病痛的折磨中挣扎？”
“听她去世时孑然一身，只有一条狗陪在她身边？！”
“还是听她，被癌症折磨的不成
人形时，还要接受被相爱五年的丈夫背叛的事实！”
空气陷入瞬间的静默。
江亦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下意识一晃。
闻音想起那段时间。
徐知杳从来不喊疼。
但是闻音常常会看见她在深夜蜷缩在床上发抖，冷汗浸透她单薄的睡衣，许久许久，才能在静谧异常的黑夜中听见很小很小的一声呜咽。
闻音也从不在徐知杳面前哭，因为她常常和她说，生老病死是常事。
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这些。
她说没关系的，不要太难过。
所以，徐知杳死的时候她没哭。
接过骨灰盒把徐知杳的骨灰洒进海里的时候她没哭。
送走小七，看它一步三回头痛苦的呜咽时也没哭。
可是陪着一个人这么久，看着她的生命被病魔摧残，看着她日渐消瘦，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看着她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不堪却依旧温柔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看着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到最后却只剩一捧骨灰时。
她怎么可能不难受？
闻音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红着眼抬头看着江亦。
“所以，江先生。”
“杳杳姐痛苦不堪，被病痛折磨的不成
人形时，你又在哪里？”
他在哪呢？
江亦想。
他在陪宋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