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傅修瑾把自己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将我停灵在主屋,日夜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只是用一双空洞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我毫无生气的轮廓。
阿雨来看过他一次。
傅修瑾缓缓抬起头,嘴唇干裂,声音嘶哑。
“阿雨”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阿雨打断他。
“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这是你唯一能为我娘做的,也是你赎罪的唯一机会。”
傅修瑾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什么事?只要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带我娘回阴骨族。”
阿雨说道。
“邺城救不了她,但我们的家乡或许可以。族中长老们守护着族里最古老的秘密,也许也许有办法能救活她。这是最后的机会。”
最后一丝希望,哪怕渺茫得如同风中尘埃,也足以让傅修瑾不惜一切。
他立刻下令,备好最平稳的马车,在车厢内铺满厚厚的软垫和冰块,以保存我的身体。
他亲自驾车,如一个最卑微的仆从,护送着我的灵柩,和阿雨一起,踏上了返回阴骨族领地的漫漫长路。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被群山环绕的阴骨族领地。
闻讯赶来的大长老,看着马车中我残破的身体,老泪纵横。
“傅修瑾!”
大长老的声音如洪钟,震得山谷回响。
“你还有脸回来?你把我们阴骨圣女,折磨成这副模样,竟还敢踏上这片被她鲜血染红的土地!”
傅修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罪人傅修瑾,求长老开恩,救救阿妍。无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当晚,阿雨被长老们请进了祠堂。
祠堂内,烛火通明,气氛凝重。
“孩子,”
大长老看着阿雨,满眼心疼。
“你真的决定了吗?那是一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路。”
阿雨小小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与冷酷。
她抚摸着腰间的一块小小的阴骨配饰,那是我的遗物。
“他毁了我娘,让他痛快地死去,太便宜他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我要让他用自己的命,来赎他犯下的罪!”
长老们看着这个一夜长大的孩子,纷纷点头。
第二天,阿雨和众长老将傅修瑾带到了圣地的一棵巨大的枯树前。
“这是我们阴骨族的‘魂树’,”
“魂树与我族圣女的性命相连。如今圣女仙去,魂树也已枯死。族中古籍记载,若想让魂树复苏,让圣女的魂魄重聚,只有一个办法。”
傅修瑾急切地问。
“什么办法?”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阿雨接过话,冷冷地看着他。
“你,这个亲手毁掉她的人,必须用你的心头血和生命力,来浇灌这棵魂树。你的痛苦,会化作她的养分。你的忏悔,会成为她魂魄回归的引路石。”
她指着地上的一块锋利的黑曜石片。
“从今天起,每日的日出和日落,你都要跪在这里,亲手划开自己的胸膛,用你最滚烫的心头血,来喂养它。直到这棵枯树,重新长出第一片新叶,我娘才有一线生机。”
这个听起来荒谬绝伦、如同天方夜谭的“仪式”,对已经走投无路的傅修瑾来说,却成了神谕。
“我愿意。”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捡起那块黑曜石片,没有丝毫迟疑,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坚硬的肌肉被划开,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魂树下干涸的土地上,很快便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剧痛让他浑身颤抖,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棵枯树,口中喃喃自语。
“阿妍,你看到了吗,我来赎罪了”
我冷笑看着他。
一切都迟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跪在地上,任由鲜血流淌,直到眼前发黑,力竭倒地。
不远处的阴影里,阿雨和长老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阿雨的小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