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检查!”外面传来守城士兵威严的呼喝声。
马车应声停下,剧烈的晃动让徐敬意再次牵动内腑,痛得闷哼一声。
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得更低,用那件半旧的锦袍宽大的袖口,尽可能遮掩住自己红肿的脸颊和狼狈的模样。
“哪里来的?车上何人?”士兵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
“云州,韩王府办事。”护卫头领的声音同样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接着还好像亮出了信物,“车里是韩王殿下要送入京的…重要人物。速速放行!”
外面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似乎士兵在查验信物,每一刻的等待,对车厢里屏住呼吸的徐敬意来说都极为漫长。
他仿佛能感觉到外面士兵锐利的目光穿透了薄薄的车帘,落在他这具狼狈不堪的躯壳上。
终于,外面传来士兵让开道路的声音:“放行!”
鞭子再次响起,马车重新启动,缓缓地碾过了南熏门那巨大而幽深的门洞。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车厢,将徐敬意彻底吞没。
黑暗、冰冷、压抑。
车轮碾压着城门洞内坚硬平整的青石板路,两侧高耸的城墙在暮色中投下更深的阴影,壁上冰冷的石砖仿佛触手可及。
徐敬意僵硬地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伤处的剧痛而微微痉挛。
他紧闭着眼,不敢再看外面。
但那些熟悉的、属于帝都的气息却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感官。
回来了…终究还是回来了
没有荣归故里的意气风发,只有丧家之犬的惶惶不安。
没有权倾朝野的万丈豪情,只有深陷绝境的刻骨恨意和…对女儿安危的锥心恐惧。
马车终于驶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城门洞,但帝都的暮色并未让徐敬意感到丝毫轻松。
“先去驿站!”护卫头领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徐敬意翻江倒海的思绪。
马车转向,朝着城南驿站的方向驶去。
徐敬意极其艰难地再次抬起头,将脸贴在冰冷的车壁缝隙上,最后一次望向车外。
暮色中的京城街道,行人稀疏,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余下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远处,皇宫的方向,巍峨的宫墙和飞檐在深沉的暮霭中只剩下一个庞大而模糊的剪影。
几点微弱的灯火点缀其上,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遥远,那么…深不可测。
郑遂…徐妙晴…你们…在等着老夫吗?
徐敬意的嘴角,在阴影中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缩回了头,将自己更深地埋入车厢的黑暗角落。
驿站很快就到了。
驿站简陋的客房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
徐敬意闭着眼,眉头紧锁的躺在床上,蜡黄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他在等。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度过。
“笃…笃笃”
三声极轻微的叩击声极其突兀地在窗棂上响起。
徐敬意的眼皮猛地一颤!来了!
他强忍着胸腹间的剧痛,艰难地地从床上坐起。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窗外再无动静。只有夜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他咬着牙,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到窗前。
随后颤抖着伸出手指,在紧闭的木窗上用指甲轻微地刮过。
“嚓…嚓嚓…嚓…”
三长,两短,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