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连串的质问,楚知夏愣在了原地。
在她面前,颜奕辰从来都是温和安静的,他会在她写字时研墨,会在她出征时送来一封封关心的信件,她何时见过他这样?
楚知夏忽然意识到,这幅画对他而言,绝不仅仅是一幅画那么简单。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他眼中的憎恶钉在原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颜奕辰却没再看她一眼。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他满心都是痛惜,指尖颤抖着拂过画纸的裂口,那粗糙的边缘刮得他指腹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一个眼神都没给楚知夏,拂袖而去了。
直到那道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楚知夏才猛地回过神,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涩。
她看着案上残留的画纸碎屑,看着那道被猫爪踩出的凌乱痕迹,再想起颜奕辰方才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双赤红的眼,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震惊与不解。
老掌柜看看她,把应激的狸花猫抱在怀中,苦着一张脸。
“这位夫人,太傅很珍视那幅画,他应当是误会了什么,晚些时候,我会上门去赔罪的。”
终归是自家的猫犯了错。
只要不把小猫交出去,做什么补偿都行。
楚知夏摇摇头,不再说话。
颜奕辰为何会有自己的画像?为何会对一幅画珍视到近乎疯狂?又为何会笃定是她的过错?那句“不死不休”里的恨意,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伙计见着眼前这一幕,战战兢兢道:“夫人?我找着云头紫了,您还要吗?”
楚知夏回过神,接过云头紫,匆匆离开了墨韵斋。
与此同时,颜奕辰抱着画卷,回到府邸便将自己关在了密室中。
密室中没有窗,正中间摆着一个紫檀木架,这木架是他亲手打的,每一寸都贴合画卷的尺寸,十二年来,从未让它沾染过半点尘埃。
他将画卷放上去,再次展开时,那道横贯画面的裂口在昏灯下愈发刺眼,画中宁无双的眉眼被生生撕裂,只剩下半张模糊的侧脸。
“师父”
颜奕辰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道裂口,触到粗糙的纸边时,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灼伤一般。
这幅画,是他偷偷画下的。
那时恰逢大雪封山,北境的战事暂歇,师父也有了更多时间陪着他们。
萧玉绝缠着要学新枪法,盛霖在旁翻着兵书,而他总爱支起画架,偷偷描摹师父的侧影。
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午后,师父看着他笔下的草图,眸光专注,直到他赧然收笔,才浅笑着夸赞:“很有天赋啊言阙,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大师。”
他红了耳根,把画纸小心叠好,暗下决心要画一幅最好的送她。
后来见她在寒梅树下练枪,便定了主意。
梅花开得正烈,她一袭银甲旋身时,枪尖挑落的雪沫与花瓣共舞,美得让人呼吸一窒。
为了画好那身银甲的冷光,他对着雪光练了无数次调色;为了捕捉枪势的灵动,他跟着萧玉绝学了半个月枪法。
整整三个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废了七十八张纸,指尖被炭笔磨出厚茧,终于在生辰前画好了。
他在画角写了一行“愿师父岁岁长安”,若是师父发现了,定会摸自己的头发,夸一句言阙有心了。
可这幅画终归没有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