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眠闭着眼,神识沉入脚下死寂的土地。
她能感受到大地在哀嚎,每一寸皲裂的土地都在向她传递着濒死的痛苦,干涸断裂的地下水脉像心脏一样微弱地搏动着,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干。
作为花神,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无数生命凋零时逸散出的死气,这些死气汇聚成团,黑压压地盘踞在阳城上空,压得她神魂都跟着阵阵发闷。
必须找到新的水源,找到还能在这片死地存活的种子——这是她后续计划的根本。
夜色深沉,阳城知府的府邸内却是一片灯火辉煌,靡靡之音隔着高墙都能飘出很远。
孟煜城与花无眠扮作投亲的富商夫妻,凭着一份假拜帖轻而易举地被下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知府李乐忠年近五十,养得脑满肠肥,一身锦缎几乎要被滚圆的肚子撑裂。他一见孟煜城周身那股掩不住的贵气,立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孟员外大驾光临,本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孟煜城冷淡地一点头,这个员外的身份自然是伪造的。
宴席设在水榭,菜肴的丰盛与府外灾民的惨状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李乐忠端着酒杯,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愁苦。
“唉,说来惭愧啊!阳城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本官这心里急得呀,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话音未落,他夹起一块肥得流油的东坡肉一口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油光。
花无眠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胃里本就因死气而翻腾不休,此刻混杂着油腻的肉香,一阵恶心感直冲喉咙。加上这些天的奔波,她再也扛不住了。
花无眠脸色煞白,猛地推开椅子冲到栏杆边。
“呕——”剧烈的干呕让她浑身发软,她的眼前直发黑,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孟煜城的心脏猛地一揪,怎么又是这样?
他几乎是瞬间起身大步跨到她身后,宽大的手掌抚上她微微颤抖的后背,“你还好吗,没事吧?”
花无眠漱了口,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
李乐忠挺着肚子凑过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滴溜溜一转,咧嘴笑道:“哎呦,孟夫人这反应,莫不是有喜了?”
有喜了?
这三个字让孟煜城抚在花无眠背上的手倏然僵住。
太医那句“精元枯竭,此生无嗣”的断言,字字句句在耳边回响。
这怎么可能?
他眼底的光瞬间沉了下去,一丝刺痛掠过心尖,快得抓不住。
孟煜城收回手,面色恢复了惯有的冰冷。“知府大人说笑了,拙荆体弱,受不得舟车劳顿。”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乐忠“哈哈”一笑,打着哈哈揭了过去。
“那一定要多吃一点,好好补补身子!”
酒过三巡,花无眠忽然指着水榭外的一座假山,她恰到好处的露出孩童般的好奇。
“知府大人,那块石头长得好怪,跟个大蘑菇似的!”
她非要缠着李乐忠讲讲这假山的来历,那股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妇人。
李乐忠偏偏就吃这一套,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那假山的来历,花无眠趁机对着孟煜城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