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胜利这口薄皮棺材埋进后山,连根草都没多插一根。
丧事也算是“办”完了。
村里人看着杨家那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蔫巴,倒是对杨国琼和杨国英姐妹俩刮目相看。
“你说,这俩闺女心可真软啊!”
“大老远跑镇上买棺材,还自己掏钱。”
“要搁我家,我才不管呢!这种爹,死都死了,还花那冤枉钱?”
有人感叹,也有人酸溜溜地嘀咕:“啧,女人就是心肠软。再怎么说,那也是她们亲爹。”
还有好事的凑到一起,小声嚷嚷起来:“哎,你们说,这下杨国琼还咋嫁人?守孝三年呗!”
“现在谁敢娶啊?刚死了爹,就急吼吼结婚,不怕被戳脊梁骨吗?”
话音刚落,就有旁边的人忍不住偷笑。
“你小点声吧,让张佩珍听见,看她不削你!”
果然,这风言风语没过半天,就传到了张佩珍耳朵里。
当天中午,她拎着菜篮子就杀到了那个嘴碎婆娘家门口,一脚踢开院门,把院里的鸡都吓得飞上房檐。
屋里正唠嗑的几个妇女全愣住了,有个胆小的差点把手里的针线掉地上。
张佩珍站在堂屋门口,腰板挺得笔直,眼神跟刀子似的横扫过去:“谁他妈说我闺女要守孝三年的?给我出来!”
没人敢应声,全低头装聋作哑。
她冷笑一声,把菜篮往桌上一摔,“啪”的一响,震得茶碗都跳了一下:“不服气是不是?嫌日子太顺当,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们‘守’几年试试?”
终于有个胖大嫂硬着头皮挤出一句:“哎呀,大姐,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嘛,可没别的意思”
张佩珍眯起眼睛,上前一步逼近那女人鼻尖:“随便聊聊?你以为现在还是清朝啊?还让姑娘家守孝三年?”
“告诉你——”
“一码归一码。我跟姓杨的早八百年前就离干净了!我闺女从小跟着他吃苦受罪,他活着的时候问过一句没有,现在倒成了亲生父女的大恩大德啦?”
她声音拔高几度,把整个院子的鸡狗猫鸭全给震懵圈儿了:“愿意给他买棺材,那是我们仁至义尽!换别人,他连块破席子都捞不到!”
胖大嫂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只能赔笑道:“哎呀,大姐您消消气,就是开玩笑、开玩笑”
张佩珍冷哼一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以后再让我听见这种屁话,看我不上门‘陪’你好好‘守’几年孝去!”
这一句话,说得满院鸦雀无声,全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压抑。
大家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位姑奶奶可不是只会嘴炮,之前提着斧头敲断自家男人的腿的狠劲儿,到现在还让人做噩梦呢!
胖大嫂讪讪地擦汗,“不敢、不敢以后绝对闭嘴,再不开玩笑啦”
张佩珍瞥他们最后一眼,又补上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小心哪天轮到自己哭丧,到时候别指望别人替你操半点心。”
扔下这句话,她转身走人,鞋底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比敲鼓还响亮。
一路回家的路上,她脸色铁青,但步伐稳健,每一步像是在踩烂那些流言蜚语一样带劲儿。
快走到自家巷口时,她突然停下来,看向王翠花家的方向——
那座土坯房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比平常更安静几分,好像整栋屋子都沉进泥土里去了似的。
张佩珍摸了摸下巴:“死了?”
不过,那老婆子应该还没死。
张佩珍心里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