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暮色四合,春记酒馆对面的客栈还有一处房间亮着灯。
窗边,顾锦年负手而立,遥遥地望着对面二楼窗户上映出的两道人影。
他看着他为她散下发髻。
看着她为他宽衣。
看着她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他,又在他拿到之前,俏皮地将东西
藏到身后。
下一秒,油灯灭了。
窗纸上的人影也瞬间隐入黑暗。
漆黑的房中或许正在发生着什么,但他不得而知。
只有左心口的位置,一直在隐隐作痛。
嫉妒与悔恨在疯长,宛如两条布满荆棘的藤曼,痴痴缠缠蜿蜒而上,将他一颗心紧紧锁住,一下一下地往里扎。
陆馨儿和刘嬷嬷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死了。
死在那个漆黑潮湿、令春丫受过无数酷刑的水牢里。
他命人将尸体丢上了苍山,离他,离春丫,都远远的。
最好,下辈子也不要再见了。
望着对面漆黑的窗子,顾锦年痛苦地闭上眼,遮住了眸中浓重的悔意。
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想去找她,想将她关起来,总有一天她会忘记那个男人,重新爱上他。
可每每想起她平静问出的那句:
“你可曾顾虑过半分我的感受?心中可有片刻担忧我是不是会疼?”
他的心就一阵阵抽疼,任他再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却终究是迈不出那一步。
她已经对他足够失望了。
他不想她再恨他
“咳咳——”
气血上涌,他不受控制地咳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
“世子爷,夜里风凉,奴才帮您把窗户关上。”
小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三次提出要关窗了,好在,这回世子点头了。
又过了两年,国公府世子爷重病缠身时日无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可他却仍不顾主母的阻拦,在寒风刺骨的大雪天带着个小厮就出了府。
顾锦年去了各大首饰店,一样样亲自挑选,金簪金镯平安锁等等挑了整整一箱。
直至傍晚,本就身体虚弱的他已经累得再也走不动,终于停下了。
“你现在,把这箱子送去南巷春记酒馆,就说是送给新生的小家伙的礼物。”
“至于我的身份,不要透露。”
小厮有些犹豫,“世子爷,我先送您回客栈吧”
顾锦年面上已毫无血色,却仍坚持:“去吧,回来告诉我是男是女。”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抱一抱小家伙,那可是春丫的孩子。
长大后一定很乖巧,像她一样。
春记酒馆。
沈聿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蹲在床边,一下又一下轻柔地给春丫擦着额上的汗。
“方才有人来送了一箱金子打的饰品,不知道是谁。”
春丫虚弱地阖着眼,“退回去吧,不能收。”
沈聿想了一会儿,道:“难道是他?”
“陈大夫呢?快叫陈大夫!”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楼下传来焦急的呐喊。
“世子爷要不行了,快叫陈大夫,快!”
“世子爷怎么了?”
“被发现的时候就倒在雪地里,面色青紫,只剩一口气了!”
忽略掉楼下那些叫喊,春丫抬手碰了碰走神的沈聿,扯开一抹虚弱的笑:“让我看看宝宝。”
“明日再去买点袄子,天寒,别冻着小家伙了。”
从离开国公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了主意,只为自己而活。
往后的每一步,她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守护属于自己的温暖小家。
寒冬并不可怕,花还会再开,春天,也快要来了。
祈愿下辈子,他能有副康健的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