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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薄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只指着案板上的鱼,又指了指她。
春丫反应过来,他竟是念着她身体还没好,想给她弄点肉吃,补一补。
心底淌过一阵暖流,她腼腆一笑,道了声谢谢便开始处理腊肠。
从前在国公府时,顾锦年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负责。
他嘴挑,香菜肥肉折耳根花生米等等统统不吃,鱼肉虾肉稍微带点腥味他能一整日不吃饭。
她打小就跟着小厨房的嬷嬷,学着按照他的口味来备菜,厨艺一日比一日好。
简单地烧了个炒腊肠和小青菜,春丫端着饭搁到沈聿面前的桌上。
“开饭吧。”
沈聿耳尖微微泛红,重重点头。
一荤一素,二人吃得干干净净。
当然,春丫吃到一半就放了碗,剩下的被沈聿全包了,连片青菜叶子都没有留下。
饭后,春丫正坐在窗边补衣裳,一碗黑乎乎的药就递到了眼前。
沈聿身形高大,遮住了油灯昏黄的光。
她放下针线,自觉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紧接着熟练地从他手上接过蜜饯。
蜜饯咬开,甜丝丝的味道填满了口腔,将中药苦涩的味道一点点盖过,一点点的,甜进了心里。
这里是大山深处的一座小村落,人口稀少,物资匮乏。
沈聿的房子也只是一间小小的木屋。
这几日沈聿一直打地铺,将床让给她睡。
可现在她能下床行动了,便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主动去抱了被子过来铺在地上,刚要和他说今晚自己睡地铺,面前就出现一张纸。
上面用黑色的墨写了两个字。
字迹干净漂亮,很有力量。
春丫眨眨眼,朝他看去,“怎么了?”
沈聿抿住嘴,用修长却布满茧子的手指了指上面的字,示意她看。
春丫莫名有些窘迫。
她嗫嚅了一会儿才道:“这上面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只见沈聿错愕了一瞬,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将纸收了回去,用嘴型朝她说了几个字。
这回,春丫听懂了。
是“对不起”。
她不禁想起了顾锦年刚定下婚事那日。
他带着她去参加了一个诗词大会。
当时陆馨儿的闺中密友拿出一副对联让她对,见她对不出来又极尽嘲讽。
“哟,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
“春丫姑娘平日里忙着给世子爷洗衣做饭,哪里还有时间学这些诗词歌赋。”
“既然如此,你就把这对联读一遍吧。”
源于自卑心作祟,当时她紧张得心口怦怦直跳,近乎哀求般看向顾锦年。
可他却完全不在意似地耸耸肩,“我们家春丫声音最好听了,让她念给你们听听。”
她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读,却一直小声重复着一个字:年。
那两句诗,她只认得一个“年”字。
顾锦年的年。
而此时此刻,沈聿发现她不识字,眸中并无半分讥讽,反而认为自己冒犯了她,诚恳地向她道歉。
一瞬间,她好像释怀了。
没了从前被人嘲笑不识字时的窘迫与自卑,反而柔柔地笑了开来。
“我不识字,你可以教我认字吗?”
“这两个字,要怎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