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仁的目标，是那个没了脑袋的地痞。
原因很简单，这具尸体离门口最近。
他蹲下身，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具尸体冰冷、僵硬的脚踝时，一股凉意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
黏腻的血液，沾满了他的手。
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涌。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咬紧牙关，开始用力拖拽。
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对于他这副“瘦猴”般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都憋红了，才把尸体拖动了不到半米。
地板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拖长的血痕。
“不行……太重了……”
风仁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向床角的晓翠，声音沙哑地开口。
“晓翠……过来……帮我一把。”
晓翠还坐在床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她看着风仁拖着那具无头尸体，看着地上那道狰狞的血痕，脸色惨白如纸。
让她去碰死人？
她连想都不敢想。
“我……我不敢……”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怕也要做！”
风仁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你以为躲在床上就没事了吗？天亮了，我们两个都得死！”
“快点过来！”
他的吼声，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晓翠最后的犹豫。
她知道风仁说的是对的。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她咬着嘴唇，嘴唇都被咬出了血，才颤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
她的双腿发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当她走到那具无头尸体旁边时，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她当场晕过去。
她死死地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抓……抓哪里？”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
“抓另一只脚！”
风仁命令道。
晓翠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终于碰到了那冰冷的、沾满血污的裤腿。
触感传来的一瞬间，她浑身一颤，差点把手缩回来。
“别放手！”
风仁喝道。
晓翠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那只脚。
“我数一二三，一起用力！”
风仁深吸一口气。
“一！”
“二！”
“三！拉！”
两人同时发力，那具沉重的尸体终于被拖动了。
他们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茅屋门口挪动。
尸体在地上拖行，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他们的心脏。
终于，他们把尸体拖到了门外。
外面的夜风一吹，两人都打了个冷战。
月光惨白，照在无头尸的身上，显得愈发恐怖。
“扔……扔到哪里去？”
晓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风仁看了一眼四周。
茅屋后面，有一片小树林，再往里走，就是深山。
“拖到树林里去。”
他喘着气说道。
“先藏起来，等下再想办法。”
两人再次合力，将尸体拖进了漆黑的树林。
林子里光线昏暗，树影婆娑，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们不敢走得太深，找了一个灌木丛，就把尸体扔了进去。
“噗通”一声闷响，尸体滚进了灌木丛深处，不见了踪影。
风仁和晓翠都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晓翠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风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靠在一棵树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不是在战场上厮杀，不是在江湖上对决。
而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处理自己亲手造成的杀戮。
这种折磨，比死还难受。
休息了片刻，风仁强撑着站了起来。
“不行，还有一个。”
他看着茅屋的方向。
“还有一个头。”
那个滚落在地，沾满尘土的头颅。
一想到要去捡那个东西，晓翠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我……我不去……”
她拼命摇头。
“那我自己去。”
风仁没有强求她。
他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女孩能承受的极限了。
他独自一人走回茅屋。
屋里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滚落在墙角的头颅。
那双眼睛还睁着，充满了死前的错愕和恐惧。
风仁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弯下腰。
他不敢用手直接去碰。
他找了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把头颅包起来。
入手的感觉，沉甸甸的。
他提着这个“包裹”，快步走出茅屋，再次来到树林里，把它扔进了刚才那个灌木丛。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一样。
“还有两个。”
他喃喃自语。
屋里，还有王公子和另一个地痞的尸体。
他走回晓翠身边。
晓翠还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无声地哭泣着。
风仁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陪着她。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晓翠的哭声渐渐小了。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风仁。
“风仁……”
她的声音嘶哑。
“我们……会死吗？”
风仁沉默了。
他不知道。
他只能尽力去做。
“不会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自己都不相信的坚定语气说道。
“有我在，我们不会死的。”
晓翠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沾着血污和尘土的脸。
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心里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一点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在这个地狱般的夜晚，这个她曾经最鄙视的“瘦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起来吧。”
风仁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晓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的手很冷，沾着黏腻的血，还在微微发抖。
但却很稳，很有力。
风仁拉着她站了起来。
“走吧，回去。”
两人再次回到了那个如同屠宰场一般的茅屋。
这一次，晓翠没有再闭上眼睛。
她强迫自己看着地上的那两具尸体。
那个胸口有个大洞的地痞。
还有那个脖子被扭断的王公子。
恐惧依然存在，但她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
“先拖哪个？”
她主动开口问道。
风仁看了一眼。
“那个穿胸的。”
“王公子……等最后一个处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王公子的尸体，有种莫名的抵触。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两人再次合作。
这一次，他们的动作熟练了一些。
虽然依然很吃力，但他们没有再停顿。
他们把第二具尸体，也拖进了树林，扔进了那个灌木丛。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王公子一个人了。
他瘫坐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和绝望。
风仁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
“咔嚓”一声。
那是之前被他踩碎的骨头。
风仁面无表情，弯下腰，抓住了王公子的脚。
“晓翠，来帮忙。”
晓翠走了过来，抓住了另一只脚。
王公子比那两个地痞要胖得多，也重得多。
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就在他们准备把王公子拖出门口的时候。
风仁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
“当啷”一声。
一个东西从王公子的怀里掉了出来，滚到了地上。
那是一个小巧的、绣着鸳鸯的香囊。
香囊的口没有系紧，几颗米粒大小的红色药丸，从里面滚了出来。
风仁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这个香囊。
白天的时候，他看到王公子在村口，跟一个鬼鬼祟祟的货郎买过这个。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
现在，他全明白了。
腊肉里的药，就是从这里来的！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他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这股怒火，甚至压过了他的恐惧和罪恶感。
就是这个混蛋！
就是他，毁了他们的一切！
如果不是他，晓翠不会被下药。
如果不是他，那个“怪物”就不会出现。
如果不是他，他们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待在茅屋里，而不是在这里处理尸体！
“畜生！”
风仁低吼一声，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王公子的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