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太医:?
他能说什么?他只是被拖来看个诊,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个工具。
林婉柔的面色愈加苍白,额间渗出冷汗。
她来时想过种种可能,却没想到孟南枝竟如此直接。
只此一问,她便知,是她,是孟南枝。
她回来了。
毕竟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大衍湖下,是孟南枝在拼命托举她。
她不知,十年未见的孟南枝到底知道她多少事。
不过再抬眸时,林婉柔眼底的慌乱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眶的惊疑和急切的关切。
她赌,真的孟南枝根本不可能会要她的命。
便是不顾喉抵尖物,上前一步问道:“你,当真是南枝?是了,这般模样,分别和南枝一模一样。”
果真,喉间的步摇向旁偏移了两分。
趁这机会,林婉柔伸开臂弯,想双手将孟南枝揽入怀中以示亲密,“南枝,你可知我好想你,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孟南枝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婉柔扑了个空,手臂僵在半空,却不见半分尴尬。
她抬手取出袖中绣帕,轻拭眼角,泪珠再次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南枝,你可是在怪我?对,你是该怪我。”
“当年若不是为了救我,善水的你也不致于会溺水。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是日夜寝食难安。总想着那日沉入湖底的,该是我才对。”
说着,膝盖一软,竟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南枝,是我对不住你,你便是怨我、恨我,也是应当的。我不该答应了太后懿旨,嫁入侯府做平妻。可我真的别无他法啊,我只是想替你守着侯爷,照顾好修儿他们三个孩子。”
孟南枝眉梢微挑,镇北侯他一个堂堂大人,有手有脚,有奴婢。
而她的子女有父亲,有外祖父,再不济也有奶娘和丫鬟婆子。
用得着她牺牲名节,嫁到侯府里去做平妻?
而且,她还没说什么呢,这就又是跪又是哭的,准备演给谁看?
孟南枝站着未动,越发好奇,想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奇迹”。
果真,一道寒声递进而来,“婉柔,莫要与他下跪,快起来。”
紧接着,便是雷霆般的怒喝:“逆子,沈砚修!你又闯了什么祸,不仅让你婉姨特地跑来孟府来请你回去!竟然还惹得她给你跪下!你不是要退婚,好!你现在就去!”
孟南枝闻言,不满的眯了眯眼睛。
当真是好胆,这两人竟然一个个的跑到孟家来,如此无礼闹事。
她不在的这些年,镇北侯竟是连她父亲的体面都不顾了。
说话间,镇北侯沈卿知已大步流星地踏了进来。
他身着一袭藏青色暗纹锦袍,颌下留着寸许短须,一张因岁月带了细纹的脸涨得通红,目光扫过堂中,却谁也未看,径直走到沈砚修南面前,扬手便要朝那张脸扇过去。
然而那带着劲风的巴掌还未落下,便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稳稳截住。
下一瞬,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张玉手竟然大力反扇在了他脸上。
“镇北侯,你便是这般教导子女的?!”
沈砚修:?
洪太医:?
孟正德低眉遮掩笑意,悄摸摸鼓掌:打得好!
林婉柔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她真敢打啊……
镇北侯沈卿知脑瓜子嗡嗡的,他竟然被人打了?
顿时怒火中烧,看也不看便厉声喝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本侯?”
直瞥见沈砚修下意识的往那女子身后缩了缩,他才猛地抬眼,视线如利剑般刺向那抹素衣女子。
女子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似刚褪去少女的青涩,却又未染上半分暮气,眉峰如远山含黛,拢着几分英气,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像是染了薄冰的墨,看向他时,带着几分冷漠和疏离。
“南枝?”
沈卿知喉间溢出一声低喃,指尖微微发颤,“南枝,怎么是你?你回来了?”
跪在地上的林婉柔,忙不迭地顺势起身,眼中挂着晶莹的泪珠,快步上前亲昵地揽住了镇北侯的臂弯,“侯爷,真是南枝回来了。你瞧她这模样,十年过去竟没半分变化,活脱脱的就像照着当年咱贴遍满京的画像,刻出来的一般。”
若真是孟南枝,一个十年未见的人,脸上怎会连半分岁月痕迹都不曾留下。
是啊,怎么可能十年过去,没有一丝苍老。
镇北侯沈卿知在林婉柔软软的拉扯下拽回神思,胸中翻腾的怒意稍敛,眼底却是浮起冷冽的警惕,“你究竟是谁?竟然冒充本侯亡妻!”
他轻拍了拍林婉柔的手背以示安慰,转身又对孟正德道:“太傅,此乃有诈,你莫要被人骗了。”
可当目光再次撞进那女子的眉眼时,他又忍不住心神剧震。
世上怎会有如此想像之人,那眉峰的弧度,眼尾上挑的角度,哪里是相似,分明就是分毫不差。
和他那早逝亡妻溺水前的模样,一模一样。
以前不是没有相似之人故意接近他,他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其中区别。
可眼前的女子,连他都几乎要分辨不出,差点认为那就是他的亡妻。
孟南枝始终面无表情,此刻却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镇北侯的威风倒是比从前更盛了,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便是如此苛待我儿的?遇事不问青红皂白,便对他拳打脚踢?”
沈卿知脸色一沉,避而不答,反而厉声质问道:“你是何人派来的细作?手段倒是新鲜,不仅敢冒充本侯亡妻,竟还妄议我管教儿子。来人!”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侍卫便已踏门而入,手按腰间佩刀,只待主人下令。
“滚出去!”
从镇北侯进来便未作声的孟正德,突然猛拍太师椅扶手,震得窗棂都跟着晃了两下,吓飞了停落的稚鸟,“怎么,镇北侯当老夫是死的,要在我这孟府发号施令。”
镇北侯喉头滚动,压下怒意:“太傅,我知你思女成疾,日夜盼着南枝回来。可南枝是我的发妻,她死了,我也很难过。太傅应知我与你一样的心境,可这女子……”
他目光扫过那年轻身影,语气冷硬,“她太年轻了,绝非南枝。奸人正是瞧准了太傅你这份心思,才寻来个与南枝如此相似的丫头故意接近。”
镇北侯加重了语气,苦口婆心道:“太傅,莫要被人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