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驰接我的时候,我浑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扫了我一眼：上车。
我们停在城市边缘一间破旧的仓库前。
推门而入,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扑面而来,墙上挂满了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江驰从桌上随手拿起一块碎了的古瓷片,扔到我面前。
你爸说你是天才。让我看看。
我不行,我......
闭嘴。
他点燃一支烟,眼神冷得像刀子,要么证明你爸没看错人,要么滚回精神病院继续当疯子。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去触碰那些瓷片。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当指尖贴上瓷器的瞬间,那些年被父亲逼着练习的肌肉记忆苏醒了。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这些残破的碎片。
三天三夜。
我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胶水、打磨、拼接、修复。
手指被割破了无数次,血迹斑斑,但我感觉不到疼。
当最后一片瓷片归位时,我几乎虚脱。
江驰走过来,端详着修复完成的古瓷,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疯劲儿,像你爸。
我以为他要夸我。
但光疯没用。他弹了弹烟灰,想报仇,得学会用疯劲儿咬人。
接下来的日子,江驰没有教我任何学术理论。
他教我如何通过一个小小的釉色差异判断文物年代。
如何从微不足道的磨损痕迹看透制作者的心思。
如何制作一件连专家都分辨不出的高仿品。
记住,文物修复师最大的本事不是修东西。
他把一堆残破文物推到我面前,是看透什么该修,什么该毁。
我剪掉了及腰长发,洗掉了身上所有温顺的气息,每天泡在化学药剂里,手指被各种工具割得伤痕累累。
一年后,我能分辨出任何赝品的细微破绽。
两年后,我能制作出连博物馆专家都看不出的仿品。
那天,江驰把我最后一件作品从手中拿走,仔细端详了很久。
不错。已经超过你爸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机票,拍在我面前。
欧洲有一场大拍卖。有几个顶着青年学者名号的骗子会去掌眼。
去把他们的皮,扒下来。
欧洲古董拍卖会的邀请函寄到了周祈安手中。
西域金樽,公元前三世纪,史无前例的完美品相。
江驰把那条消息发给我时,笑得像恶魔：饵下好了,等鱼上钩。
我盯着那件金樽的高清图片,父亲曾经修复过类似的器物。
左侧底部有一条极细的裂纹,被后期黏合过,外行绝对看不出来。
但对我来说,那条裂纹就像一道疤,丑陋且明显。
周祈安肯定会接这单子。
我关掉电脑,他太想证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