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密室里一声巨响。
萧景珩整个人撞在书架上,木架震颤,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滑坐在地,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破烂偶人。
沈知意看都没看他一眼。
任何安慰都是笑话。
她只是弯下腰,将那封信纸拾起,细细折好。
然后是那半块冰冷的虎符。
她将两样东西一一收回锦盒,盖上盖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动作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主位上的虞老夫人开口,声音不大,却砸得人心一震。
想报仇,第一步,你们得先‘死’透。
萧景珩的身体猛地一僵。
虞老夫人盯着他:昨天,肃王府刚为你们办了风光大葬。全京城都知道,肃王世子和沈家孤女游湖落水,尸骨无存。这是你们最好的保护。
我凭什么信你!
萧景珩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猛然抬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你们虞家就干净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拿我们当枪使,去咬肃王府,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痛苦让他口不择言,怨气喷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私心虞子枫忍不了了,一步跨出,高大的身躯挡在沈知意面前。
他指着萧景珩身上干涸的血迹,声音冰冷:我表妹为你挡刀,我虞家的人为你收尸,这就是私心!要不是我们,你现在就是臭在巷子里的一具腐尸!
子枫,退下。
沈知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清清冷冷。
她拨开护在身前的表哥,一步步走向瘫坐在地的萧景珩。
萧景珩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是挣扎,是痛苦,也是不甘。
沈知意在他面前站定。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左臂,没有解开绷带,只是将那片被血污浸透、包扎粗糙的伤处,直接怼到他的眼前。
距离近得他能闻到血腥和药草混合的气味。
公主府的刀。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背上,还有玄鹰卫的箭伤。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被包扎好的手臂上。
你手臂上的,是你父亲的毒。
她一字一顿,问他。
我们身上,刻着一模一样的仇。这还不够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萧景珩最后的疯狂。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份不甘的挣扎,被这血淋淋的现实彻底击溃。
他眼中的暴戾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
最后,他双腿一软,彻底坐倒在地,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
沈知意不再看他。
她转身,对着虞老夫人深深一拜。
外祖母,我需要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
我还需要笔墨,和我母亲生前用过的所有纸张。
虞老夫人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她站起身,亲自走到一处墙壁前,按动机关。
石门无声滑开。
后面竟是另一间更小的密室,一个小型书库。
一排排书架上,没有金银,全是书籍、画卷和泛黄的信笺。
空气里,有淡淡的墨香,是属于母亲沈轻眉的味道。
这里藏着母亲所有的闺中旧物。
沈知意走到一张落了薄尘的紫檀木书案前,拂去灰尘,跪坐下来。
她从一叠旧纸中抽出一张,又取了一张全新的宣纸对比。
材质、年份、甚至连泛黄的色泽都极为相似。
她铺开新纸,研墨,提笔。
萧景珩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的侧影。
她的手腕悬空,笔尖在纸上流走。
一个个娟秀中带着风骨的字迹,从笔端淌出。
那笔锋,那神韵,竟与他记忆中沈轻眉的字迹,分毫不差。
萧景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升起,窜上天灵盖。
这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模仿之术。
我们已经‘死’了。
沈知意头也不抬,一边写一边说,声音冷静得让人心头发麻。
所以这封信,必须由一个‘死人’送去,才够分量。
一个大胆又恶毒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我要伪造一封母亲的遗书,一封来自阴间的警告。我要让它变成一根毒刺,扎进大长公主的心里。让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直到她被逼疯为止。
写完,她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好。
虞子枫皱眉:送信的人必须万无一失。鬼市的人不干净,万一走漏风声,我们就全完了。
不用鬼市。沈知意摇头。
送信的人,必须是大长公主绝对信任的人。一个能接触到‘死人’,又深信不疑的人。
他要‘无意中’拿到这封信,再‘惊恐万状’地送到大长公主面前。
一个绝对信任的人......一个能接触到死人的人......
萧景珩混乱的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名字。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哑地开了口:刘全。
沈知意和虞子枫的目光,瞬间射向他。
大长公主身边最得宠的内监,刘全。萧景珩的眼神恢复了一点光彩,记忆开始拼接,他有个秘密,他极度迷信鬼神。
他有个早夭的妹妹。所以每个月十五,他都会雷打不动地,偷偷去南城城隍庙,给他妹妹烧纸钱。
南城。
城隍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