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医院走廊的灯白到刺目。
他紧盯着手中诊单,忽然觉得有千钧之重,墨迹打印的医学术语在眼前扭曲变形,最终成了一个熟悉的病名。
陆安然患上跟许宁婉一样的病。
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她偏偏遗传了。
陆宴的膝盖猛地撞上长椅,手紧紧捏着金属扶手,在尖锐中变形流血却浑然不知,全身血液像逆流上了头。
他有点无措。
一遍遍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
用于平稳情绪的药吃了大半盒,仍控制不住手抖,泪水落下把诊单都打湿了。
能治好吧
医生没有说话。
面上的凝重已经告诉答案了。
陆宴拽着他的白大褂,把医生提起来。
我他妈在问你话！说啊！
去把以前的医疗团队给我找来,他们能治好婉婉,就一定能治好安然！
医生的脸吓到煞白,牙关抖个不停。
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陆,陆少爷......医疗团队早就解散了......
许小姐的病,并没有治好......
陆宴几乎站不住脚,摇晃着就要倒下。
所以,许宁婉不是死于自杀,而是死于这场罕见病。
可她的病情明明就得到了控制。
怎么会......
谁干的
其实陆宴已经大致猜到是谁。
他无法接受,只能摇晃着医生的双肩,在心里祈祷他能说一个不同的答案。
不要是她。
那个陆宴看着长大的,天真活泼的少女,绝不要做出这种事。
陆少爷,我不知道。
当年有关的人都不见了,我也联系不上。
陆宴跌回长椅。
手指颤颤巍巍拨出一个电话。
不惜一切代价,把医疗团队的所有人给我找出来！
用时一个月。
这期间,陆安然一直住在医院,陆宴就寸步不离守着她。
担心小孩害怕,他便说是给她调理身体。
但其实陆安然什么都知道。
蓝色的窗帘被晨风吹起一角,阳光在地砖上游移,她抱着膝盖在病床上蜷成一团,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安然,吃饭了。
陆宴端着清淡的饭菜,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递到陆安然嘴边。
小孩张嘴。
饭都还没嚼就突然咳嗽起来。
陆宴急忙把她嘴里的残渣全部抠出来,一下下顺着孩子的背。
血沫喷在床单上,他急忙用身体挡住。
陆安然还是看见了。
爸爸,我是不是跟妈妈得了一样的病
陆宴强扯出笑容。
瞎说什么。
你只是身体差了,爸爸叫医生给你调理呢。
陆安然撇撇嘴。
她都清楚。
她会像妈妈一样流鼻血,会咳血沫,会在半夜三更头疼的睡不着。
她就是生病了。
看着父亲明显憔悴的脸,陆安然决定假装不知情,顺着他道：原来是这样。
她停顿住,突然眼前一亮。
那可以让妈妈回来照顾我吗
我是病人,她是医生,医生要陪着病人。
或许觉得这样不妥,她又补了一句。
我很快就会康复的,不会耽搁妈妈太多时间。
求你了爸爸。
这件事瞒了两年多,总有一天会露馅。
陆宴决定说出来。
可看见小孩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如鲠在喉。
这让他怎么说
说妈妈死掉了,不会回来,更不会陪着你。
这太残忍了。
陆宴把嘴唇抿了又抿,才勉强压下苦涩道：她太忙了。
安然,你乖乖接受治疗,等以后康复会有机会看见妈妈。
说完,他再也没有呆下去的勇气。
急忙冲出病房。
眼泪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