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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宴辞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命悬一线。
多处骨折,腰腹感染,内脏出血,加上那两百鞭引发的严重病变。
但凡他将匕首插/进胸口时还有多余力气,就不用救了。
如今他算彻底在鬼门关边缘。
仅仅三天被医生下了一百三十三次病危通知。
医生叹息病人没有求生意识,再不醒可能就不行了。
邢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憔悴得不成样子。
她再顾不得什么颜面,跪在疗养院外,哭求了一天一夜。
声音已经全然嘶哑绝望:蓉听!求你!求你看他一眼!
就看一眼!
他快死了......他不想活了......
邢母这一生过的太过娇纵富贵,也是越过越糊涂。
直到如今,唯一的儿子躺在ICU生死不明,她才知道后悔。
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我是贱人,我该下地狱,只求你救救他啊......
一门之隔,姜蓉听沉默的坐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哭嚎。
放在腿边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
那日邢宴辞说完话彻底晕了过去。
他当时力气不足应该是没伤到心脏,但是他这一通折腾不死也快了。
姜蓉听有些烦躁。
心里并没有成功报复的快意,只有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包袱。
车子鸣笛的声音打断了姜蓉听的思绪。
秦承屿降下副驾的车窗,朝姜蓉听扬了扬下巴:上车。
他声音散漫,我到要去瞧瞧,真能有人命这么好!
年轻娶了好媳妇,伤成这样阎王还不收他
姜蓉听盯着他看了会,忽然弯了弯眉眼,起身坐上车。
到了医院,说是来落井下石的秦承屿却没有下车。
姜蓉听孤身来到了充斥着消毒水味的ICU。
隔着巨大的玻璃窗,她看到邢宴辞躺在里面。
他身上插满管子,脸色是死寂的灰白。
血浆不断的输送进他枯槁的身体,机器嗡嗡作响。
才勉强维护着他胸膛因呼吸微弱而几乎不可见的起伏。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低缓微弱,随时可能拉成一条直线。
邢母扒在玻璃上,无声地痛哭流涕。
姜蓉听静静地看了片刻。
心里涌起的没有心痛,没有悲伤,也没有解恨。
除去微弱的叹息和悲哀,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深潭。
那个曾经让她刻骨铭心、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
此刻在她眼中,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并无区别。
医生依旧无奈的低声对邢母说:邢总求生意志薄弱,今日若再无法恢复知觉,情况非常危险......
就在这时,消完毒穿上防护服的姜蓉听推开了ICU的门,走了进去。
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停在病床边,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顿了会,她声音平淡无波,清晰地唤了一声:邢宴辞。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心电监护仪,曲线猛地向上剧烈跳动了一下。
发出嘀嘀嘀的急促声响。
有反应了!
病人有反应了!
医生护士又惊又喜,立刻围上去紧张地进行检查和抢救。
一阵忙乱后,邢宴辞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浑浊的目光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床边的姜蓉听身上。
看清是她,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瞬间涌上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狂喜、卑微、乞求、深/入骨髓的痛悔......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
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发出微弱如蚊蚋、却带着惊惶绝望的询问:
听听......你想......我......死吗
为你赎罪。
姜蓉听静静地回视着他,眼神清澈,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空茫的漠然。
她看着他眼中的光因她的沉默而一点点熄灭。
然后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也宣告着最终的审判:
邢宴辞,你死或活,与我无关。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不再看他瞬间灰败绝望到极致的脸,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
离开的迅速,防护服褪下。
白色的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走出了邢宴辞残存的世界。
心电监护仪上,那短暂活跃的曲线,在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后,缓缓拉成了一条漫长而平直的线。
嘀——
刺耳的长鸣,在死寂的病房里响起,如同最终的丧钟。
病人心脏骤停!快抢救!
肾上素!
准备电击!
玻璃窗外,邢母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