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皇帝疑惑的视线在我们之间徘徊了一番,而后靠近了我一点,轻声道：「囡囡可是受了委屈只管和爹爹说。」
我其实也看不大惯眼前的皇帝,但是考虑到现在还要借他的权力来对付沈舟,于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朝沈舟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你是要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沈舟抿唇,摇摇头。
依旧是摆出与我初见他时同样的可怜神情,仿佛这样我就会再次上他的当,把他捧在手里。
我不再看他,而是扬声把我与他之间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在听见我提起我央求祖祖们把他带回家的时候,沈舟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他似乎总是接受不了自己只是靠着我们一介商贾之家的帮助才能达到现在的一切。
「如今入了京城,便彻彻底底地忘了本了。」我冷笑一声,看着他,「且不说我对你如何,就是祖祖们待你,又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亏欠」
在听见我所言后,皇帝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阴沉着脸色,朝旁边的侍卫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去压住沈舟。
「对公主大不敬,先压进大牢。」他冷声道。
沈舟面如死灰,甚至不愿意抬头看我。
原本还在场外的静安郡主看见沈舟被押送出来,立刻慌了神,哭哭啼啼地询问了好一番,最后得了几个好心的婆子的告知,脸色蓦然一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沈舟被革职,郡主也和他撇清了关系,生怕沾染上一点。
而我也计划着何时踏上回到南州的路程,结果转头却听见一位公公传信,说是沈舟想要见我。
沈舟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待到下个月,他就要被流放,现在突然说要见我,多半是为了求情。
我想了想,觉得无伤大雅,反正他总不至于在牢里还要对我动手,于是想了想后跟着公公来到了大牢内。
大牢的过道狭长,我慢吞吞地走过去,踢踏的脚步声引起周边牢笼里囚犯的注意力,我没有分给他们什么眼神,只是跟着一路到了沈舟的牢笼。
我抬眸望去,就看见沈舟身着破布烂衫,脸上青青紫紫,原本白净的手此时染上了不知是什么的污渍,黑黑黄黄,看上去倒是和他瞧不上眼的那些樵夫们差不多了。
「沈舟。」我站在牢笼前,隔着栅栏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喊了他一声。
沈舟缓慢地抬起头,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似乎终于认了出来,开了口,声音嘶哑：「囡囡。」
我皱眉,这是家里人喊我的小名,我讨厌沈舟这般唤我。
我没有应声,沈舟沉默了一瞬,自顾自地说道：「囡囡,我后悔了。」
我有了反应,嗤笑一声。
他当然后悔,他一直想要攀附权贵,成为士农工商里的那个士,而对我却嗤之以鼻,现在发觉我竟是皇家族人,自然是觉得后悔。
沈舟听出了我笑声里的讽刺,半晌后才开了口：「囡囡,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收留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里乌黑的眼睛藏匿其中,他仿佛很期待我的回答一般。
我耸肩,坚定道：「不会。」
他想要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原本还尽力挺起来的腰板突然垮了下去,此时的他和周围的其他囚犯倒是没什么区别了。
「好。」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