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一直到丫鬟们都被接到了宫里,我还是有些恍惚,仿佛脚下踏着的不是实处。
怪不得祖祖们让我千万要记得回家。
我垂下眸子,看着刚刚换上的花纹繁杂秀丽的衣裙,心里五味杂陈。
大约是我的回归让皇帝格外的高兴,他立刻向外宣布在南州省亲的辞安公主回了京城,需得好好的庆祝一番,于是向外散了许多请帖。
沈舟是新晋的状元郎,自然也得了邀约。
他此时正和郡主蜜里调油,恰巧可以接着这场宴会宣告一下彼此的关系,于是全都应邀参加。
而我身为这场宴会的主角,此时还在角落里读着祖祖们刚差人给我送来的信。
「囡囡,我们想过了,我们不该这么自私,如果你喜欢那里的话,就留在那吧,我听你母亲说,京城是格外好的,有用不完的绫罗锦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囡囡,受了委屈再回来找祖祖,祖祖永远在家里等你。」
鼻腔一阵阵的泛酸,我揉了揉眼睛,把刚刚泛起的泪话擦去,而后将信件叠好放在我的衣袖中,转头居然看见沈舟和静安郡主就站在我的身后。
「这是......那位小妹吧」郡主说着,打量了我一眼,眼睛里有些疑惑,也许在想我为什么打扮得这般隆重。
沈舟也注意到了我的扮相,第一反应先是愣神,接着就是一声嗤笑：「商贾就是商贾,一辈子只会在外在的服饰上下功夫,喜欢这些绫罗绸缎,金珠玉石。实则腹内空空,言之无物。」
我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对着沈舟道：「你这说法,倒像是我们当初求着把钱塞给你让你进京赶考了。」
被我的话一噎,沈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转头看向郡主,又回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轻声道：「我们去别处吧,她南州来的,不懂规矩,别让她冲撞了你。」
郡主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沈舟一眼,最后只好点点头,跟着沈舟转身离开。
而我也被丫鬟们找到,拉回到了室内,皇帝此时正坐在屋子里,端着茶看书,见我来了,站起身笑得居然有点讨好,围着我夸了又夸。
待到宴会终于开始,皇帝拉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他一出现,外面就哗啦啦地跪了一片,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头。
沈舟和郡主就跪在不远处,看见我被皇帝牵着出去的时候,表情震惊,沈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灼出一个窟窿。
我表情淡淡的,目光在沈舟身上一扫而光,最后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辞安是朕最最可爱的公主,聪明伶俐,秀丽可爱。在南州的外祖家里待了多年,好不容易回了朕的身边,虽然只待几个月,但也是朕最疼爱的囡囡......」
皇帝在一旁滔滔不绝,繁重的头饰让我觉得有点累了,我有点不耐烦地往后撤了一步,皇帝意会,立刻止住了话头。
「今日的宴会,大家只管吃好喝好,为朕的公主接风洗尘,好好放松一番。」他一挥袖。
于是场面立刻热闹起来,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围着我语气谄媚地说着话,我听着周围人嘈杂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了母亲当初为什么拼了命地想要逃出京城。
我有些烦躁,总算是摆脱开了众人,去到另一边的池塘冷静冷静,结果就在水面的倒影里看见了沈舟。
「宋楠,你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语气质问。
我连头都懒得回：「你看见的是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呗。」
「你说清楚,你为什么是辞安公主」他上前想要抓住我的胳膊,我下意识躲开,结果忘记了前面是池塘,往前一个踉跄就掉了进去。
我懂水性,南州的孩子没有一个水性不好的,但是沈舟还是慌了神,我现在是公主,一旦出了点什么事情,他难逃责任。
立刻有侍卫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动向,沈舟没有多想,立刻跟着跳了进来,我实在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于是赶忙自己上了岸。
此时的我浑身湿漉漉的,鬓发贴在脸上,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分外憔悴。
皇帝大步流星地赶过来,看见我的脸色顿时怒气冲冲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连公主的安危都看护不好吗」
一旁的丫鬟侍卫们有点委屈,毕竟是我自己让他们不要跟上的。
「不干他们的事。」我皱眉帮他们解释道。
皇帝又立刻变成了心疼的脸色,连连上前想要把我扶起来,我赶紧一溜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水,一副没事人的样朝他耸了耸肩。
身侧一个帮我擦着水的丫鬟突然开口道：「我刚刚看见沈状元也在这。」
刚说完,沈舟恰巧也上了岸,他看上去也很狼狈,从岸上爬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落了水的鸭子。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帝倒是先急了,转头看着沈舟,皱着眉头不怒自威,身为帝王的气势突然就冒了出来。
「沈舟,你怎么也在这」他道。
沈舟才刚刚站起来,就听见皇帝的质问,身上的水都还没拍,衣摆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臣......臣路过的时候,看见公主不慎落水,就想下水施救。」
皇帝狐疑地看着他,一旁的小丫鬟连忙补充道：「假的,我都看见你想去抓公主的手！」
沈舟慌了神,下意识朝我看过来,眼神里居然含了祈求。
「臣确实与公主陛下有过旧交,我是南州人士,和公主陛下互为邻里,现在突然再见,想要叙旧一番。」沈舟硬着头皮解释。
小丫鬟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皇帝看向我,温和问道：「囡囡,是这样吗」
我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旧相识倒的确是旧相识,只是交情可算不上太好。」
「刚才我落水怪不了你,但是别的账我们可要好好算算。」我转头看向沈舟,眼神微讽。
气氛霎时间凝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