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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乍暖还寒之际,我随陆承渊归城时,他一路用胸膛为我焐脚,月白长衫上全是药草香。
下了画舫又见雷鸣电闪,我自小怕黑,加上旧疾复发,竟在船船舱里晕了过去。
快找最好的大夫来！
陆承渊的声音带着颤,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为我裹紧被褥。
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陆承渊趴在床边,墨发凌乱,眼下乌青深得像浸了墨。
见我转醒,他立刻握住我的手,指腹的薄茧蹭过我腕间：
卿颜,可好些了
我望着他胡茬丛生的脸,忽然想起昨夜高热时,是他用雪水一遍遍为我擦身；想起他笨拙地用银匙吹凉燕窝粥,自己却啃着冷馒头；甚至连我起夜时,他都要先去廊下点灯,怕我被门槛绊倒。
你......
我抚上他消瘦的脸颊。
他却像得了糖的孩子,把我的手贴在唇边轻吻：
饿不饿我让小厨房炖了你最爱的暖粥。
窗外雨停时,我随他去选嫁衣。
马车行至朱雀街,忽有个污衣乞丐扑到车轮前。
他长发遮面,破袄下露出半截熟悉的玉扳指。
卿颜！我是陆晏辰啊！
乞丐扒着车窗,黑黢黢的手指戳到我袖上。
陆承渊立刻揽我入怀,命车夫关窗：
快走！
车轮碾过积水,溅了乞丐一身泥。
我隔着窗纱望去,见他追着马车跑了几步,忽然被野狗扑倒在地,争抢他怀里的半块窝头。
他怎会至此
我攥紧陆承渊的衣袖。
欺负你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云家倒台后,陆晏辰又被查出非陆氏血脉。他为我拢好披风,族里长辈将他打成废人,如今靠乞讨为生。
原来那日喜堂后,云舒窈回府哭诉被辱,云老爷自然是见不得宝贝女儿受委屈的,一怒之下与陆家决裂。
首当其冲便是陆晏辰,两人不仅婚事作罢,还翻出了晏辰母亲当年的事。
原来晏辰母亲当年只是个内室丫头,辗转在管家和下人之间,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设计赖上了陆老爷。
陆家族里长辈知道后当然不能容忍,把他打出了陆家。
陆晏辰恨云家毁他前程,便将云家与番邦使者的密会消息散播出去。
而陆承渊借着机会,把掌握的云家通敌密函上报朝廷。
他们罪有应得。陆承渊替我拭去溅在裙上的泥点,也算报应不爽。
马车行至锦绣阁时,我忽然握住陆承渊的手：
我想在嫁衣上绣朵向日葵。
他闻言轻笑,命绣娘取来金线：
早为你备下了。西域进贡的捻金绣线,正配你这朵向阳而生的花。
三日后大婚,陆承渊用八抬大轿将我迎入陆府。
喜娘掀起盖头时,我看见他眼中映着红烛,也映着我腕间新配的暖玉镯。
那是用当年碎玉镯的残片,混着昆仑暖玉重新雕琢的并蒂莲。
卿颜
他执起我的手,将合卺酒递到唇边。
往后陆府的账册,由你掌管；江南的漕运,任你驰骋。
我望着满室红妆,忽然想起十年前破庙的雪夜。
那时我若知枕边人会是陆承渊,定会省去许多眼泪。
但转念又想,若没经那十年磋磨,我又怎会懂得,真正的良人该如暖玉,是焐热人心的,而非将人打磨成刀的。
后来不久听闻陆晏辰饿死在街头。
而我与陆承渊,则在玄武湖的画舫上种满了向日葵。
每当风起时,花盘转动的声音,就像他当年在雪地里说的那句话。
你值得世间所有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