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顾晏尘开始想尽办法见我。
疗养院的门拦不住一个存心想跑的疯子。
有一次,我带孩子去做满月体检,顾墨沉陪着我们。车刚在家门口停稳,一个黑影就从绿化带里扑了出来。
是顾晏尘。
他瘦得像根竹竿,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空荡荡的,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粘在额头上。
当他看到顾墨沉小心翼翼地护着我下车,又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宋乔!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狗,直冲我们而来。
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死死钳住。
他被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却依旧奋力地朝我伸出手,指甲里全是黑泥。
乔乔!那本来是我的!那是我们的孩子!
你把他还给我!你把我的乔乔还给我!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音嘶哑难听,引得邻里探头探脑。
我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面色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
顾墨沉握住我的手,低声说:别怕。
我摇了摇头:我不怕。
我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都到这个地步了,顾晏尘还没想明白。他失去的,从来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他失去的,是那个曾经把他当成全世界,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宋乔。
而那个宋乔,早在他一次次的背叛和伤害中,被他亲手杀死了。
他如今的痛苦,不过是自食其果。
他用曾经百试不灵的办法,想让我感动,想让我心软。
他以为他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丝温柔,我就会像以前一样,摇着尾巴回到他身边。
但他错了。
现在的我,早已不是那个祈求他垂怜的下位者。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顾氏集团的年度发布会上。
我以顾墨沉伴侣和集团生物科技首席科学家的身份出席,怀里抱着顾氏未来的继承人。
而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混进了会场。
他在台下,隔着攒动的人群,死死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有悔恨,有痛苦,有绝望,还有一丝......祈求。
发布会结束,他在停车场拦住了我。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
乔乔。他哑着嗓子,叫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身后的保镖立刻警惕起来。
我示意他们退后。
有事我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他红着眼,声音晦涩又痛苦。
你最后送我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你一个人在别墅里,被苏媚儿欺负的时候,在想什么
你吃了安眠药,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他以为,我曾经为他自杀过。
或许是苏媚儿为了刺激他,胡乱编造的谎言吧。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顾晏尘,我轻轻开口,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很痛苦,很深情
他愣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后悔了,我就该感恩戴德,原谅你,然后哭着回到你身边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下抱着儿子的姿势,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顾晏尘,别演了。你那点迟来的深情,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你当初默许苏媚儿伤害我弟弟时,怎么没想过今天
现在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沿着车门缓缓瘫软在地,最后,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混着悔恨和绝望,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