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医院内,徐昼明面色惨白。
太医为他诊过脉,神色复杂。
国师悲痛过度,引发吐血之症,乃是心病。
他犹豫片刻,还是出言相劝。
公主已逝,万望国师节哀,保重贵体。
心病么
我看向徐昼明,他垂着头,脸上神情模糊不清。
殷红的血丝挂在苍白的唇角,更显虚弱。
我知晓了。半晌,徐昼明才低声回应。
他无意解释。
而我亦无法猜透,他会有何等心病。
佛子天生心怀慈悲,万事皆空。
能困扰他的,向来只有天下苍生。
我悲哀地发现,我大抵也从未看清过徐昼明。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那枚宫铃,紧紧握在掌心。
那是他曾赠我的唯一信物,常燃灯弃若敝履的东西。
亦是我赴死的帮凶。
临走前,太医终究还是回首。
国师大人,若当真思念公主,不妨在为她下葬后,带她去未曾去过的地方看看。
公主生前困于冷宫,走过最远的路途,恐怕也只在京城大门之内。
言罢,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徐昼明攥着宫铃的手青筋暴起。
他重重咳了两声,忽而喃喃自语。
若能有来生,盼你再不做这富贵梁下燕。
话音方落,整个人蓦然僵住。
只片刻,他的呼吸便急促起来。
我以为他突发急症,忧心他晕倒无人察觉。
徐昼明眼中却闪过一丝狂热,我无法理解。
何必等到来世今生岂不更好
但很快,他眼神恢复清明。
闭目连诵三遍清心咒,徐昼明长舒一口气。
宫人此时来报：国师大人,诸位高僧已至府中。
我停灵已有六日,明日便是下葬之期。
徐昼明请来寺中最德高望重的法师,明日起将为我昼夜诵念往生经。
直至我入土为安,踏上轮回之路。
或许明日便是我解脱之日。
徐昼明额间布满冷汗：我有些不适,你且去安排,务必周全。
宫人应声而去。
徐昼明仰面躺下,沉沉睡去。
我蹲在他身旁,凝视他眉目。
待再次分别,我们便彻底缘尽。
下葬这日,在宫中沉寂多日的皇帝终于现身。
不过短短七日,他竟消瘦许多。
胡茬凌乱,眼下青黑。
掌事大太监侍立皇帝身后,幽幽对徐昼明叹息。
陛下这几日寝食难安,常在夜半惊醒,奴才们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徐昼明手捻佛珠,一颗颗拨过。
闻言一顿,轻声道：我在寺中曾研习过制香,回府后抄录一份安神方子给公公。
他调的香我知晓,确有安神助眠之效。
我曾要过方子,却总也调不出他那般效用。
大太监连声道谢。
直至棺椁送入陵墓深处,皇帝也未曾开口。
我本以为入土之后,便能彻底解脱。
可徐昼明从陵中出来时,我仍被那股力量死死束缚在他身边。
我心中郁结,不知该如何挣脱。
难道真要我看完徐昼明的一生
返程时,皇帝忽命徐昼明与他同乘。
国师,朕......是不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