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帝王的目光扫过阶下诸臣,最后落在为首的丞相身上:“丞相,九皇子昨夜在御花园赴宴,席间只与几位兄弟及伴读亲近,好端端的怎会中毒?你给朕分析一下。”丞相花白的胡须颤了颤,叩首道:“陛下息怒。九殿下宴席所用之物皆经内侍验过,按理不该有差池。依老臣之见,此事需得彻查,从御膳房的采买,到席间侍奉的宫人,再到……与殿下接触过的诸位皇子,都该一一盘查。”
话音刚落,阶下便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五皇子萧玦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扣上的雕花,指腹下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的燥热——他方才还在思忖如何抹去席间递茶时留下的痕迹,丞相这话,无异于将他架在了火上烤。“盘查?”帝王冷笑一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就在这时,三皇子萧珩上前一步,月白锦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沉稳的光泽。他躬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书房:“父皇息怒。九弟中毒非同小可,此事若不查清,恐难安人心。儿臣愿……”
“不可!”萧玦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连忙压低声音补充,“三哥近日打理户部事务已是繁忙,九弟之事虽急,却也不必劳动三弟。依儿臣看,不如交由刑部……”
“五弟这是说的哪里话?”萧珩转头看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暖意,“九弟中毒,关乎皇家颜面,更关乎手足性命,便是再忙,做兄长的也该尽心尽力。倒是五弟,方才在宴席上与九弟谈笑甚欢,此刻怎么反倒推三阻四起来?”萧玦心头一紧,正想反驳,却听丞相再次叩首:“陛下,三皇子处事沉稳,心思缜密,前岁江南盐案便是由三皇子查明真相,臣以为,此事交由三皇子,最为妥当。”
帝王沉默了片刻,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掂量着什么。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每一声都敲在萧玦的心上。终于,帝王抬手止住了敲击,目光落在萧澈身上,缓缓开口——“就依爱卿所奏,着三皇子彻查九皇子中毒一案。”紫宸殿的明黄帐幔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阳光恰好落在萧玦紧握的拳头上,指节泛白的弧度在金砖地面投下细碎的阴影。
皇上的声音刚落,萧玦只觉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像被无形的冰锥刺了一下。他垂着眼,余光却死死锁着斜前方那抹月白锦袍——萧珩正微躬身领命,宽大的袖摆扫过玉带,带出的弧度都透着胜券在握的从容。这从容像针,扎得萧玦心口发闷。满朝文武谁不知,他与萧珩斗了十年,从皇子府的砚台之争到朝堂上的政见相左,每一步都踩着刀尖。九皇子中毒那晚,他恰好在御花园与九皇子说了半盏茶的话,虽无实证,可落在萧澈眼里,这便是最锋利的刀。
“儿臣领旨。”萧珩的声音温润,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上扬,“定当不负圣恩,查个水落石出。”萧玦的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太清楚萧珩的手段了,那人最擅长从蛛丝马迹里织罗罪名,当年户部贪腐案,便是被他从一本账册的墨迹浓淡里揪出了幕后主使。如今让他查九皇子的事……萧玦喉间发紧,仿佛已经看见萧澈拿着那些“证据”站在皇上面前的模样。
退朝时,萧珩从他身边经过,衣摆带过的冷香里掺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五弟近日似乎清减了,九弟中毒,五弟想必也寝食难安吧?”萧玦侧身避开他的视线,指尖在朝珠上狠狠捻了一把,冰凉的珠子硌得指腹发麻:“有劳三哥费心,倒是三哥该多保重,查案辛苦。”看着萧珩转身离去的背影,萧玦猛地闭了闭眼。九皇子那杯下毒的参茶,分明是经他亲手递过去的。想着给这素来受宠的幼弟一个教训,顺便嫁祸给三皇子萧珩。却没料到那个笨女人会医术。还解了小九的毒。让他后面的计划都落空了。如今让萧珩去查,无异于把刀递到了宿敌手里。
廊下的铜鹤香炉里,檀香正一缕缕往上飘,缠缠绕绕,像极了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萧玦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自己的府邸——必须赶在萧珩找到那包被他丢弃的药渣前,做好万全准备。这一局,他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