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了一番虚情假意的“安慰”后,宋南鸢便向老太君请辞,回到了南烟小院。
院中依然空无一人,显然,张嬷嬷的审查仍未结束。
不知春荷和夏冰应对得如何......
夏冰一向少言,行事也较为谨慎;春荷虽心直口快,但也不是鲁莽的丫头。此事她二人并不知情,想来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饶是如此,张嬷嬷毕竟是沈老太君跟前的老人,手段一贯狠辣。
宋南鸢还是不免有些担忧,思绪混乱如麻,竟未发觉屋内光线已悄然变得昏暗。
许是心绪烦乱,视线也不算清晰,手中帕上绣样的针脚竟有些歪扭,她蹙眉轻叹了口气,准备将刚刚绣好的图样再重新拆开。
“这兰花绣得极好,拆了作甚?”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宋南鸢惊得手一抖,银针险些刺破指尖。
若不是认出了这个声音,她怕是要一脚踢过去了。
宋南鸢心下气恼,却一边轻柔地将帕子放到案几上,一边温声笑道:“锦衣卫功夫果然了得,只不知小叔竟还有这种癖好,青天白日偷闯进姑娘家的院子。”
话音落下,她转头看向沈聿珩,不知怎地竟隐约闻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味。
那若有似无的气味令她胃里一阵翻腾,宋南鸢眉心蹙得更紧,目光飞快地扫过沈聿珩周身。
他穿着墨色劲装,腰间悬着象牙腰牌,看上去并无异常,只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闪着戏谑的光,倒影着她的面孔。
天色渐暗,他的眼睛却明亮,硬朗的面孔凑得极近,鼻尖呼出的热气几乎直直扑到她脸上。
让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旖旎的回忆......
宋南鸢的脸蓦地红了,她下意识地向后躲闪,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扣在脑后,用力带着她回到原来的位置。
甚至......更近了些。
“小叔这是做什么?”
宋南鸢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听出她语气里那一丝惊恐和抗拒,沈聿珩怔愣了片刻,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任由她挣脱开,站起身向他行了个礼。
“不知小叔来南烟小院所为何事?”宋南鸢低垂眼眸,再次开口问道。
她虽低垂着眼未看向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皎月一般美丽的脸却骄傲地扬着,好似御湖中的白天鹅。
这般乍看之下好似顺从,实则却始终不卑不亢的姿态,曾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也直到那日,那般突然的出现在汤池房里......在他近在咫尺的眼前。
沈聿珩不由得唇角微勾:“看来你不仅言而无信,还不懂知恩图报。”
不待宋南鸢有所反应,沈聿珩便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绿柳扛不住那五十大板,现在已经丢出府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那登徒子......”
沈聿珩眼底划过的那丝狠戾被宋南鸢敏锐捕捉到,她呼吸一滞,屏气凝神等着他说完后面的话。
“送他去见阎王之前,本使还将他的手、眼、肖想过你的心悉数剁碎了。”
“连同他胯间那没用的东西......一并摘去喂了狗......”
那男子身强体壮,若只是挨那五十大板,未必会伤及性命......
沈聿珩竟然狠辣到这个地步,究竟是他为人一贯如此,还是......
迎上沈聿珩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宋南鸢不由一愣。
难道是......为了她?
见她不说话,沈聿珩又上前一步,嘴角笑容倏地愈发灿烂起来:“本使如此煞费苦心为你报仇,表小姐打算如何回报呢?”
说着,他长臂一伸,毫不费力地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拽了过来。
男人气息滚烫,紧密贴在他身侧,宋南鸢却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恶寒,心中方才涌上的那股奇异的“感动”已然烟消云散。
一瞬之间,她竟愚蠢地误以为沈聿珩对她庇护至此,是真正对她有些许用心的。
可此刻他眼底翻涌的情欲和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让她不由又想到了那晚他说过的话。
......
“哪怕是深更半夜,本使突然叫你过来暖床,也不准耽误半刻,知道了么?”
.......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国公府上下最大的依仗,又怎会因为一夜荒唐对她这个无权无势、寄住在此的孤女动心?
自己不过是他兴起时的玩物,对这样权势滔天的男人来说,杀掉一个肖想自己玩物的蝼蚁还不是易如反掌?
宋南鸢垂首冷笑,一双柔荑抵在沈聿珩坚实的胸膛上,用力得连手背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见。
“那登徒子所犯错事,五十大板已足够惩戒。沈大人所作所为,皆出自私怨,与南鸢无关。”
她飞快说完,却只觉得腰间那只有力的手掌抓得更紧了些。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沈聿珩低头凑到她耳边,灼热的气息让她耳尖发痒,她只觉得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忍不住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本使的私怨,本就与南鸢有关。”
他的语气极轻,却将她的名字咬得极重。
“小叔还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宋南鸢心中怨愤更甚,她用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直直看向沈聿珩,“因着昨日之事,老太君似乎有所觉察,今日已让张嬷嬷审查府里的丫鬟了。”
在沈聿珩的目光中,她的贝齿轻咬着红唇,眼里闪烁着倔强的光,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南鸢走投无路才寄住在国公府,本就谨小慎微,搅扰了小叔的清静实在非我所愿。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南鸢吧!”
“谨小慎微?爬进‘长辈’的汤池,便是你所谓的谨小慎微?”
沈聿珩嘴角笑意不减。
被他提及此事,宋南鸢心中更是羞愤交加,她还未及开口,只听得沈聿珩轻声道:“既然在这国公府步履维艰,为何不求本使帮你周旋一二?”
辩驳的话语哽在喉间,宋南鸢看向沈聿珩深深的眼底,只觉得自己分毫看不懂他。
两人正沉默时,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春荷的声音正越来越近:
“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