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
林氏身子猛地一抖,只觉手中的帕子濡湿一片:“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攀咬我!”
男子咬着牙关,颤抖着声音看向沈聿珩,道:“大人明鉴!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沈聿珩轻嗤一声,眸中锐色不减:“既然你一口咬定自己所言不虚,可能拿出证据来?”
“有的!有的!”男子慌忙点头,视线下移至自己腰间,“大夫人给的银票就在身上......小的还分毫未动!”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悔恨。
早知如此,还不如拿到银票当下便花了去,谁曾想今日既未能与这漂亮小姐逍遥,又失了银子......
见沈聿珩已经利落伸手去掏东西,一直站在林氏身侧的大丫鬟绿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绿柳,林氏的手更是在袖中抖了又抖。
是了,银票出自国公府,今日之事事关自己,已是抵赖不得。
但好在自己留了心眼,自始至终皆是由绿柳出面与这宵小接触,才让这事有了些许转圜的余地。
好在绿柳还算忠心……
思绪流转间,绿柳也飞快与林氏交换了眼神,才看向沈聿珩,痛哭流涕道:
“表小姐几次三番顶撞夫人,奴婢实在看不下去,堂堂国公府夫人,好心好意收留她一个外姓小姐,怎能受她如此折辱!”
“所以,奴婢这才找到他,想要帮夫人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
“啪”的一声脆响,林氏已经一巴掌打在了绿柳脸上。
“你怎能如此自作主张!”
言外之意,宋南鸢的确一再折辱了她。
“对!的确是这位姑娘找了我,给我这银票!”
男子见状高呼出声。
此时撇清林氏,他还不算彻头彻尾得罪国公府,国公府夫人与丫鬟之间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沈聿珩手下的匕首瞬时又紧了紧:“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你的证词改了又改,可知这在诏狱又要作何处置?”
“够了!”
随着男子的一声痛呼,老太君挥了挥手,“瑾知,这里是国公府,不是锦衣卫的诏狱。”
“可三姐姐的香囊......”沈元姝的声音又突兀响了起来。
沈元姝是国公沈乾的姨娘齐氏所出,因齐氏格外受到些偏宠,便自小与她嫡出的三姐姐沈元嫣不对付,怕是巴不得趁她不在泼她脏水。
宋南鸢心中嗤笑,沈元姝未免太蠢笨心急了些......
她低垂的视线偷偷觑向老太君,看这位的态度,此事似乎也要到此为止了。
林氏毕竟还是国公府的大夫人,要动摇其根基如蚍蜉撼树,若能除掉其心腹之一的绿柳,再在众人面前暴露她治家不严的短处,已是一大收益。
她宋南鸢懂得见好就收。
沈聿珩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宋南鸢,注意到她宽大袖口下方还紧握双拳的白皙十指渐渐卸了劲,他手上便也松了力道。
“那是我在路上捡的!”男子疾声高呼,“我来的路上看到这香囊,想是千金大小姐的稀罕物件......”
虽则他也不知道这香囊究竟缘何出现在自己身上,但为今之计,在场的人他没一个得罪得起,只能一力担下责任,至少还能活命......
宋南鸢暗自松了口气,捡到沈元嫣的香囊后她一直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今日情急之下也算让这香囊有了用处。
“这贼人真是猥琐至极!”
闻言,沈元姝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轻啐了一口,又低声道,“三姐姐也太不小心了......”
众人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虽然事情似乎已然明朗,但大夫人的银票和沈元嫣的香囊是板上钉钉的证据,怎么也不会这么巧吧......
老太君见状咳嗽两声,止住众人的议论。
她敲敲手杖,大有息事宁人之态:“绿柳既已认罪,林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见状,沈聿珩也直起身,将男子踢到一旁,常安迅速恭敬上前,递上帕子为他净手。
“儿媳有错,”众人的目光中,林氏恭顺地俯身跪下,“儿媳治下不严,以致绿柳犯下如此大错。”
“嗯,”老太君淡淡应了声,轻描淡写看向绿柳,“这般猖狂的丫鬟,国公府是留不得了......”
“依照我朝律例,这二人合谋损害闺中女子清誉,且以下犯上,应将这丫鬟发卖出府,并重责二人各五十大板。”
沈聿珩冷冷接过话,眸光却看向林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林氏打了个冷战,垂下眼眸,只听得绿柳哭嚎着被拖了下去。
五十大板……绿柳怕是没有活路了。
都怪宋南鸢这个小贱蹄子……还有沈聿珩!他今日又是发什么疯多管闲事!
“你犯下这等愚蠢错误,险些害我国公府女眷清誉受损,还不去祠堂向列祖列宗请罪!”老太君重重敲了敲龙头拐杖。
“此处发生了何事?”
随着一道清凉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袅袅婷婷走进了众人视线。
来人身着一袭烟粉色长裙,织金发带输就精致的三鬟髻,鬟心各缀着一小串东珠,明眸皓齿,姿容华丽,显然刚刚用心装扮过,正是国公府的三小姐沈元嫣。
众人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沈元嫣小口微张,做足了惊讶状,才又端正大方地向众人见礼。
老太君示意她身旁的大丫鬟向沈元嫣说明其中的来龙去脉,沈元嫣对地上痛作一团的登徒子嗤之以鼻,拧眉道:
“难怪本小姐的香囊寻不见,原是被这贼人捡了去,真是令人恶心。”
言毕,她才痛心疾首地看向绿柳:“绿柳姑姑真是糊涂,枉费母亲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祖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足了戏,沈元嫣才终于又将视线投向老太君,“此时母亲虽有失察,但也是太过信任……”
“啊!!”
不待她说完,躺在地上的男人又是一声痛呼。
众人吓得齐齐望过去,只见沈聿珩一脚踩在那人手上,那手已胀得通红,沈聿珩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叫人不寒而栗。
“好了,”见状,老太君敲敲拐杖,开口道,“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无需多言。”
她看得出沈聿珩不知为何对此事颇为重视,也不愿在此时开罪他。
有老太君为此事盖棺定论,谁也不好再说什么,偏沈聿珩还未罢休,又道:
“今日若换作是个机敏之人,也未必中招,可宋小姐……”
他再次看向宋南鸢,语气依旧冰冷,眸光中却似有戏谑,“偏是宋小姐这等资质之人,难免在府中受惊了,好在,大祸尚未酿成。”
宋南鸢呼吸一滞,更觉怒气上涌。
这个时候,他还要见缝插针地讥讽她蠢笨。
“鸢丫头吓得不轻,”沈聿珩的意思明显,众目睽睽之下,老太君也只能做出一副慈爱模样,“到我这儿来。”
宋南鸢心中嗤笑,却面色不改,依言缓缓走到老太君身边,由着她握住自己的手轻轻摩挲着:“老太君。”
“瞧你瘦的。”
“玉容,你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合该拨给鸢丫头,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闻言,林氏垂头咬了咬牙,应了声“是”。
闹剧落幕,众人低声絮絮着散去,宋南鸢近身将扶着老太君,眸光未曾在沈聿珩身上落下分毫。
沈聿珩凤眸微眯,看向地上依旧痛得滚作一团的男子,眸光更加冰冷了几分。
幸得那女人还不算太蠢笨,不然......
目光再次落向男子油腻腻的脸、粗粝的手掌,沈聿珩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常安!”
他狠狠踢了地上的人一脚,厉声道:“把这登徒子带回诏狱,我要亲自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