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生与不速之客
塞外的风沙吹了整整三月。
而此时的我(柳晏枝),正身处一个远离京城千里、名为栖霞的宁静村落。系统兑现了承诺,在我承受了那非人折磨的死亡后,为我重塑了身躯和身份——一个父母双亡、游历至此的女医者,柳枝。
千刀万剐的痛苦烙印在灵魂深处,但也彻底斩断了我与沈凌霄的所有羁绊。身体的柔弱是系统的伪装,方便我融入此地。得益于当年未听沈凌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坚持研习医术药理,如今倒成了安身立命之本。
村中有间简陋的私塾,我主动请缨,教孩子们识字念书,辨识草药。淳朴的村民待我极好。
村东住着一位名叫阿磐的猎人。他身材高大健硕,沉默寡言,古铜色的皮肤上带着风霜的痕迹。他总是扛着沉重的猎物经过我的小院,目光偶尔会停留在我身上,深沉而专注。起初我以为是排外,便刻意避让。
直到那日,我在溪边采药,脚下青苔一滑,眼看要跌入水中。一只粗糙却异常稳健的大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腰。抬头,正对上阿磐近在咫尺的脸。他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古铜色的脸颊竟泛起可疑的红晕。
【滴!紧急提示!】系统那久违的、带着点八卦意味的声音突然响起,【检测到目标人物‘阿磐’,对宿主好感度:99%!建议宿主…呃…把握机会】
99%!我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眼神却纯粹如山中清泉的猎人。巨大的反差让我一时忘了反应,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阿磐的脸更红了,飞快地收回手,扛起地上的猎物,像受惊的豹子般几个纵跃就消失在山林里。
自那以后,阿磐出现在我院子周围的频率更高了。有时是恰好猎到一只肥美的山鸡放在门口,有时是顺手劈好码放整齐的柴火。他从不言语,只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炽热与珍视。那目光纯粹而滚烫,像冬日里的暖阳。
看着他笨拙又真诚的举动,我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曾几何时,沈凌霄也用那样深情的目光凝视过我…只是,那深情之下,早已爬满了虚伪的蛆虫。而阿磐的眼神,像山间的石头,质朴、坚硬,却无比真实。
就在我以为可以在这片宁静中抚平伤痕,开始新的生活时,村口的宁静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碎。
一队风尘仆仆、甲胄鲜明的官兵簇拥着一个锦衣男子闯入村落。为首之人虽满面风霜,憔悴不堪,但那挺拔的身姿和眉宇间的凌厉,我至死难忘——沈凌霄!
他勒住马,目光急切地扫过惶恐的村民,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敢问村中父老,此地可产‘炽焰花’本将军夫人命悬一线,急需此花救命!若能赐予,必有重谢!
村民们面面相觑,神色惊惧,纷纷看向闻讯赶来的阿磐。
阿磐沉稳地走出人群,挡在村民和我前面,声音低沉如磐石:贵人怕是误信传言。‘炽焰’非续命神药,乃剧毒之物,沾之皮肉溃烂,入腹穿肠蚀骨,是山中猎户用来对付猛兽的。
一派胡言!沈凌霄根本不信,他双目赤红,长剑陡然出鞘,直指阿磐,定是尔等藏私!今日不交出‘炽焰’,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他状若疯魔,只为那渺茫的希望。
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就不惜对无辜村民刀兵相向的男人,我心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平息。我拨开挡在身前的村民,走到人群之前,平静地开口:
沈凌霄,够了。
那熟悉的眼神!沈凌霄浑身剧震,目光死死锁定在我陌生的面容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惊疑:晏…晏枝是你!真的是你!他滚鞍下马,踉跄着扑到我面前,竟不顾身份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破碎:
晏枝!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不在的日子,我才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那贱婢不过是我一时糊涂!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求你…求你随我回去!你要如何罚我都行!他试图抓住我的裙角。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塞外的寒风:沈将军请自重。此地没有柳晏枝。柳晏枝已死于你的薄情寡义与那丫鬟的算计之下,尸骨无存。我是柳枝,一个乡野医女,与你素不相识。
沈凌霄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我身后如同守护神般、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阿磐。他眼中的狂喜瞬间被嫉妒和怨毒取代:柳晏枝!你…你好狠的心!我为你悔恨断肠,日夜煎熬,你倒好!才离开几日,就与这粗鄙猎户勾搭上了!
住口!我厉声打断他,眼中是彻底的冰冷与厌恶,沈凌霄,莫要以己度人!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寡廉鲜耻,朝秦暮楚!只要想到你曾与那丫鬟在府中任何一处苟且,我就觉得无比恶心!你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让我觉得肮脏不堪!
脏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沈凌霄的心脏!他脸色惨白如纸,踉跄后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他声音破碎,带着绝望的乞求。
原谅我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字字清晰,掷地有声,除非你死在我面前,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否则,绝无可能!
沈凌霄如遭重锤,僵在原地,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我转身,再不看他一眼,走向一直默默守护在我身后的阿磐。身后,传来沈凌霄如同受伤野兽般压抑的、绝望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