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结局
碧月的事情解决后,翌日,从白府处收到了一些赔礼,又平平静静过了几日,柳若风结束了婚假,这天一大早便随同柳老爷应卯去了。
梅雨得了机会,带着夏荷出府,坐上轿子往百味楼。
轿内,夏荷坐在对座,又是一副满怀心事而郁郁寡欢的模样,梅雨观察了她这些天,终于忍不住发问:
夏荷,你在想甚么呢倘若是有烦恼事,不若说出来,或许我有办法帮你。
夏荷回神,强颜欢笑:多谢少夫人关心,夏荷没事的。
梅雨默了默,忽想起她与秋云是同屋一事,又联想到近日见秋云似也有些心情不佳,迟疑道:莫非你同秋云吵架了
夏荷一怔。
真的吵架了好像是被自己猜对了,梅雨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夏荷先是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欲言又止:少夫人......
说罢,不必同我有顾虑,我不会说出去的。梅雨安慰道。
于是揪着帕子,鼓起勇气道:少夫人,倘若、倘若您喜欢的人却喜欢您的朋友,您会怎么做
呃三角恋梅雨为难。她的感情史很干净,留一大片白,她自小是乖巧的孩子,听家长与老师的话,从不早恋,一心一意扑在人生各个阶段的升学考上。后来与柳若风相恋、结婚,二人间也是顺顺利利,不曾发生甚么肉体上或精神上出轨、为彩礼嫁妆争吵之类狗血的情节,婚后亦是恩爱,性生活和谐。
对三角恋,她最大的印象,是大学时一位室友因此而颓废了两个多月。
有些结巴地答:或许,我会放弃喜欢那个人罢。
为甚么
呃,因为他不喜欢我,梅雨道,不过要放弃对一个人的执着与喜欢,我想是很难的罢!可是他不喜欢我而喜欢别人,能怎么办呢,总不至于倒贴,多卑微......我也不会好意思去抢去硬扳他的心。
这么一想,发现自己是幸运的,与自己爱的人心意相通。
少夫人......
夏荷沉重地低下头,梅雨不再扰她的思绪,静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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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百味楼,梅雨望那居高临下的牌匾,心沉了沉,转头握住夏荷的手,诚恳着又嘱咐一遍道:夏荷,今日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少爷。
夏荷犹豫着应下。
梅雨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雅间,推门,梅雪已坐在屋内,桌上摆放着茶壶茶盏和两三盘点心。
她也坐下,同梅雪先寒暄几句。
梅雪指指她身侧的夏荷:让她出去。
梅雨叹息,仍是照办了。
喂,梅雪一如既往地这般唤她,你相信这世上会有亲兄妹相恋的事情么
梅雨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诚实答道:相信,世间奇事何其多,有啖肉饮酒的光头和尚,有流连花丛的阉人,虎父教育出了犬子,从商之人去治理国家,那兄妹相恋之事,自然也有的。
那你怎么看待
能怎么看待,说到底那都是别人的事,不好置评,容易惹一身腥膻。梅雨对她向来有戒心的,为自己留了余地。
梅雪便有些急躁、不耐的模样,追问:假如不是别人的事呢你莫要同我打马虎眼,我又不会使下作的手段坑害你!不过是问几句罢了。
即便不解梅雪如此发问的目的,梅雨斟酌片刻,答:
我不反对,也不支持。人的感情不完全是人能自主控制的,亲兄妹间倘若生了情愫,我多少可以理解,被世俗议论、摒弃也要在一起,那也是他们的选择,可万万不能生孩子,近亲生下的孩子,大概率是先天有病的。
哦......梅雪闷闷道。
梅雨问她:你怎的来了京城还......做了白泓霖的小妾。
你能来京城,我来不得么
我没有这意思。
我听闻你跟着那白公子——哦,柳员外郎,私奔去了京城,想了几日,便收拾了些细软也去了。京城的男人总比那破清水镇的好罢随后在荷月湖畔的望荷亭遇见了白公子——不是指你的那位白公子。
梅雨失笑:我知道。然后呢。
他说,看我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京城人,问我叫什么,打哪儿来,要往哪儿去。我答他,我从清水镇来,名梅雪,刚来京城不久,暂且不打算离开。接连数日,他都约我去那望荷亭。
然后他说要纳你为妾
梅雪瞪了她一眼,却又得意道:对,恰好他长得风流倜傥,更是家产无数,不输那柳员外郎,我便答应嫁他了。
说罢,面上不知为何又流露出些许暗淡之色。
梅雨不愿想太多,只捡了话中的一字,问她:嫁
对,嫁!梅雪见她神色有异,心中疑惑,高傲道,你甚么表情莫非羡慕我
梅雨心情复杂着,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最终只摇了摇头。
你约我来这百味楼,还有别的甚么事么
梅雪竟作思考状,半晌才答:没有了。
那我走了。梅雨有些无语,抓起拐杖作势要起身离去。
等等嘛!梅雪忙叫住她,你就不想我么我好歹是你的姐姐!
想这个字听得梅雨有些失神。
她活了三世,想了许许多多的事物,可极少想过家人。最想的是柳若风,还有曾经要好的朋友,还有连续加班一个月后的假期,与加满烧仙草的奶茶......一时间,居然不清楚自己想不想家。
踌躇道:大概是不想的罢。
哦,梅雪跺了跺脚,那我也不想你了!你走罢!从此以后不再相见了!
走出百味楼时,梅雨有些萎靡的样子,夏荷搀着她,担忧地问发生了甚么,她摇摇头,忽然转身,仰起脖子去望二楼雅间的那扇窗,又马上收回视线,再也不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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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柳府,梅雨将自己关进了卧房,直到柳若风放班回来。
屋外下了些细雨,淅淅沥沥,夏季死了,湿漉漉的秋留在柳若风官袍的衣袖与下摆上,暗色花纹似的活着。
他推开房门,撩开挡风的帘子,见到妻子坐在桌前入迷得读话本子,连人进屋来了也未有察觉,他挑挑眉,唤了声梅雨。
梅雨吓得肩膀一抖,险些跳起来,看见柳若风,慌张地将手中的书躲进身后,心虚地傻笑:夫、夫君,你回来啦......
嗯,柳若风走过来,朝她伸右手手掌,拿出来。
拿甚么......
拿出来。
梅雨于是扁着嘴,满心不舍地,乖乖将话本子放在柳若风的手掌上。
《风流千金俏书生》
柳若风冷笑一声,随意翻了翻,大致是一名侯府千金爱上白面书生的故事,那千金阅男无数,将勾栏男妓睡了遍,原以为自己一辈子将醉心于淫词艳曲与男色,不想遇见从乡下来的纯情懵懂的探花郎,一见倾心,二见钟情,分分合合、纠纠缠缠后,两人喜结良缘,生下龙凤胎。
唤来夏荷,命她拿去烧了。
梅雨一听,连忙抱紧柳若风的腰,撒娇道:夫君,我还差一点就看到结局了......
然柳若风毫不留情,对夏荷道:你出去罢。
是,少爷。
夏荷同情地窥了眼少夫人,带着那本《风流千金俏书生》离开了屋子。
梅雨可怜巴巴地看他,柳若风眯起眼,捏她的颊:我说过了,暂时不准你看这种话本子。那本是从哪儿来的
才不告诉你!
梅雨恶狠狠地咬了口他的喉结,不想男人却一把将她压在桌上,从袖袋里掏出半透明的套状物......
晚饭后,二人洗漱完毕,依偎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柳若风吻了吻妻子的唇角,状似无意地问:白天时我不在府内,你做了甚么
梅雨僵了僵:没做甚么。
是么
是,梅雨故作镇静,岔开话题,夫君今日在衙门还顺利么
柳若风借着烛光盯了她的脸片刻,方答:还好。只不过有两件事要告知与你听。
甚么事梅雨有不好的预感。
第一件事,皇后有孕了。据闻皇上原是想将消息压足三月,待皇后坐稳了胎再昭告天下,却不知从哪名碎嘴的宫人嘴里传开了。
皇后有孕了,这是好事,梅雨道,第二件事呢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成婚以前,我曾告诉你,我可能要上一趟凤阳,柳若风顿了顿,往返驿凭及其他文书都快下来了,约莫八日后便不得不启程。
八日后
梅雨顿时急了,爬起身来,跨坐在柳若风身上:夫君说过要带我一同去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夫君可不能食言!
柳若风眼神暗了暗,将手搭上那盈盈一握的腰,注视着她:你怎知道我是君子倘若我不是呢
难道夫君要反悔——
剩余的话随着视野的一阵天旋地转,尽数被柳若风堵在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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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后,柳若风与梅雨收拾了物什,告别了柳府众人,乘上马车往凤阳去。守正查了身与出城牒,放他们通行。
梅雨掀开帘子,探出头朝车后望去,那巍峨的城门像石中剑深深扎进土里,被城后甚么东西往后吸去似的,一点点变小变小,直至柳若风揽腰将她拉回轿内,深吻她的唇。
舍不得
倒也没有,梅雨坐在他的大腿上,舒舒服服地倚靠,食指在他的胸口打转,只要有夫君在,我便安心了,知晓自己不是无处可归,不是到处流浪。
昨夜被一时兴起地翻弄了半宿,她实在困倦,阖上眼帘,依偎在柳若风的怀里睡去。
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淡淡墨香穿透了梦,从外面刺进来,像刺破鸡蛋一样刺破这一世的天与地,山水浸润幸福,从碎了壳的天地里缓缓流出,汇入时间的河流滚滚朝前。
数月以后,张远从京城来信,阿桃平安诞下一女,取名张安。
这一日夜间下了点雨,天气又冷些了,柳若风得了休假,陪妻子在家中吃饭。
屋内烧着炭,暖和的,梅雨吃着吃着,竟昏昏欲睡,手一松,筷子摔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惹来对座的柳若风蹙了眉,伸手去掐她的颊:
醒醒,吃饱了再睡。
唤丫鬟换了双干净的筷子来。
哦、哦......梅雨恹恹地咽了几小口米饭,搁下碗筷道,我吃不下了。
柳若风于是担忧:近日怎么吃得这么少
不知道,胃口不太好。
梅雨打了个哈欠,忽想起一个月前二人在书房未戴套的一次,开玩笑道:夫君,我不会是怀孕了罢
原本只是脱口而出的玩笑话,却见柳若风怔了怔,立即搁下碗筷,到她身边,不容置喙地握住她的腕,把脉。
许久,久到梅雨紧张起来,柳若风长长舒了口气:滑脉。
啊梅雨呆愣在原地。
柳若风笑着吻她,重复一遍:你有月余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