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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女人的心
柳若风要走了梅雨的地图,夜晚,洗漱后借烛光随意摊开来,纸张稍稍破烂的,边角些微泛黄,画图人的蝇头小楷有生硬模仿某居士的痕迹,可横撇弯钩的习惯是眼熟的,翻到后页备注,瞥见缩在底下角落的远字,轻笑了声,将地图整齐叠回四四方方。
张远向翰林院请好了假,明日便启程回张家村,要将妻子阿桃接回京城来。友人的家事,他能帮的都帮了,接下来一切只看人意。
方睡下,丫鬟慌忙来敲门,道梅姑娘忽又高烧,已经神志不清地讲呓语,便随手套了件外衣出屋,同下人忙活了半夜,那烧才退。
累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刚洗漱完就到正堂去吃午饭。
柳老爷又流连在花鸟市场不肯回府,而梅雨病恹恹的不宜出门,这一顿饭便吃得冷清,桌上仅坐着两人。
于是白氏烦想,食毕,搁了筷道:柳府偌大,可陪我这老家伙吃饭的不过一二人。
柳若风怔了一怔,昨日是梅雨甩脸色,今日轮到亲娘阴阳怪气,所谓女人心海底针,他着实猜不透,也搁了筷,斟酌片刻,问道:
娘您怎么了
白氏叹息:若风,今年你也不小了,二十有一。
是的。
白氏便接着道:想当年你爹同你一般岁数时,你都已经在娘肚子里学会了拳打脚踢。
哦,原来是想抱孙子了,柳若风心中长叹口气,面不改色道:娘莫着急,初八时我便要成亲了。
那又如何瞧瞧你的白表哥,白氏郁郁不乐样,早早就让通房丫头怀了身子,只那时为专心应举,无奈流了这个孩子,而你呢,娘安排进你房里的那两个丫头,你碰都不碰!
柳若风听罢,十分不悦,压抑道:娘,我是将娶妻的人了,不要再提甚么通房,这些话别让梅雨听去,害我与她之间生隔阂。
娘听闻,你那白表哥就快要纳妾——
娘,别说了,我与梅雨的昏事由皇上所赐,当时您也在场的,柳若风沉声打断,况且,请娘换位思考一下,如若当年我爹在同您成亲前,就时时要沾通房丫头的身,还有纳妾的念头,您仍旧心甘情愿么
白氏便不言语了。
世间一些女子受了苦,恨极了,遂要别的女子也受一次;还有一些女子幸运点,没受过苦,却逼其他女子去受。
他于风物志上读过,异域有地方的女人为了男人行房舒服,到年纪后要行割礼,其痛苦不亚于炼狱。操刀者通常为受过这割礼的女人,如今她们强迫别的女人也下一趟炼狱,体会她们当年的痛楚。
午饭后,打着散步的旗号,脚步直直朝西院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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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退了低烧,半靠在软枕上缝制大衣。
这件大衣原本是想留作惊喜的,然一次缝制时不知觉睡去了,最后被柳若风从她怀里团出来,附带一根尾部连着线、针头染了血的细针,他由此知晓除了鞋袜,她还缝着过冬用的衣物。
柳若风走到映月楼时,恰逢夏荷端着空碗空碟出来,见他,福了身,他点点头,入屋内。
第一件事将梅雨额上的退热贴撕下,静待会儿,拿手背探额温,又察看脸色、舌苔的情况,这才放心下来,问她要不要到院子走动走动,莫浪费了今日的晴朗。
出去自然要出的!
这些日子梅雨快憋坏在屋子里,急吼吼下床换衣服,不料右脚甫一踩地,伴着瘙痒的奇妙的痛瞬间从脚心传达至思想,忍不住难受地叫唤一声,扶着窗框又坐下了。
柳若风皱眉头:右脚怎么了
作势要卷她的裤腿。
没甚么!梅雨慌张捂紧裤腿,整个人翻身回了床上,将右脚塞进被子里藏起来。
柳若风幽幽盯她,似思忖甚么,突然一把扯开了被子,下一息右手稳稳禁锢住了她的右脚腕,梅雨猝不及防,惊呼,本能地屈起膝盖,蹬着,拼命要从他掌心逃离。
动作如此灵巧,果然不是腿部受伤,问题在脚上。
男女力量悬殊,梅雨的抵抗于他而言不过撒娇似的力度,那脚腕小小一圈,能被握满他整个手掌。柳若风沿脚踝看去,肌肤细嫩的,未裹过的健康的形状,脚指肉乎乎,却猛然想起之前同她的争吵,逼自己放开了。
克制道:我看你右腿正常,而右脚无伤口。
嗯......
小事罢了,然梅雨不大想说出真相,毕竟同柳若风热恋中,倘若告诉他说右脚掌被毒蚊子咬了,他当场要求检查她的脚底板怎么办脚裹在被子里一晚上加半日,出了汗,必定会散出臭味的。
她依然保留少女怀春的小心思。
苦恼着,揉揉还微疼的胸脯。
一旁柳若风又猜:你是个笨手笨脚的,莫非是针线掉地上,你下床时一不小心踩到了
踩到针......光是想象都觉疼极,梅雨否定道:不是!
那是为甚么
梅雨嘟哝:打破砂锅璺到底。
顿时柳若风敛了表情:倘若你仅仅是清水镇上梅家的二小姐,我决不会过问你任何事。
话音刚落,梅雨连忙扑上去将他抱住,脑袋与愧疚都深深埋进他怀里:夫君莫要生气,我、我知道这道理的,只是......
只是甚么柳若风将她的头掰出来正对自己。
梅雨撇开视线,嗫嚅:我的右脚心被毒蚊子咬了,又疼又痒,有时候几乎走不动道儿。
原来如此,不过是鸡毛蒜皮罢了,连后院养的母鸡生蛋了都比这事重要,为何隐瞒至此,不惜惹怒他女人心如海底针,柳若风莫名其妙:
那待会儿吩咐夏荷她们送止痒的药膏来。
却见怀中娇小的人儿小心翼翼打量他:夫君没别的话想说了么
没有。
哦、哦,那便没有罢。
梅雨干笑着,知晓是自作动情了,柳若风根本未想过要检查她的脚底板!再说了,谁要在饭后看别人的臭脚丫于是对自己的心思脸红,尴尬欲钻地洞。
柳若风见她面染酡红,女子散清香的身躯又在怀中柔软似无骨,心想,自回了京城,二人许久未有共赴过巫山云雨,一时间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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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李徽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头,伸懒腰,自鸣钟不久前咚咚两声。皇后今日也在他的养心殿,不吵不闹,吃了睡睡了又吃,他想起她,心中某一块软了软,起身往内殿去。
自打那日起,他将皇后硬生生留在了自己的寝宫,至于长春宫那些宫人,挑了她熟稔的几个过来伺候。
最近反复梦见那天的场景。
他还记得两人立在荷月湖边,如意愣神地望那湖的水平面。
水上莲花灯盏盏鬼魂似的漂,水底群星悬空着闪烁;有鱼穿梭群星间吐泡;耳畔游人欢声笑语着......那一刻他以为,她仿若闯入的孤独的异乡客,将消失似的,于是好想牵紧那只冰凉的右手,可她躲开,将他静静地看了看,纵身跳入湖中......
每每惊醒,都颤抖着指尖探枕边人的呼吸,再拥紧她。
如意睡觉是不安分的,倘若没了他堵在床外侧,十有八九会身体扭着被子滚到地上去。
李徽入了内殿,见她在龙榻下的地毯上睡得东倒西歪,怀中蜜饯罐横躺在下巴旁,盖子开了一半,里面滚出三四颗杏梅,一颗舔她雪白的锁骨,睡乱的衣襟下深壑弯弯。
屋外风吹,打着鸱吻。屋内他的妻子等他而等得酣眠。
突然间,李徽不舍得唤醒她,好像一旦做了,就是唤醒了这份岁月静好。
因着皇后与腹中的胎皆虚弱着,内殿未放置冰山,他很快出了汗。
将如意打横抱起轻放回床榻,盖好被子,不想她悠悠醒转,迷糊中揪着被角坐起来,朝帐子发了会儿呆,扭头看见他后第一句话是:
我做了梦。
李徽拿拇指擦去她嘴角的口水印子,笑答:梓潼梦见甚么了
如意却不做声了。
她梦见自己一身洗得发白的西式制服,绀色百褶裙乖巧地遮住膝盖,她操一口跟吃饭一样习惯的京都腔,跟朋友抱怨某某男明星婚内出轨的八卦。放学了,朋友约她到家中打游戏,期间下楼到便利店买饮料,先回到家的是朋友的亲哥哥,四下见妹妹与父母都不在,嬉笑着过来扯她的领结与制服裙......
见她神色有异,李徽心下便明白是做了噩梦,安抚道:不怕,不过是梦罢了,更何况朕乃真龙之躯,那些个阴气冤魂皆不敢近身!
如意却瞪他:别以为能骗到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对,梓潼自嫁与我以后,便再不是孩子了,李徽爱怜地抚她清瘦的脸颊,在唇角落下蜻蜓点水的吻,快休息罢,朕不吵你了,想必朕与梓潼的皇儿也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