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江家的房子前,莱阳仰望着眼前的建筑,心里不平静。
这是一栋西班牙风格的小洋楼。
两层楼,红砖灰瓦。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无论是门前的修剪整齐的小花园,还是小洋楼上的窗明几净,都处处透着江家的不平凡。
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江家的任何情况。
她只知道自己有婚约,结婚对象是个叫江含冰的人。
谁也没告诉过他,江家竟然这么阔!
“看什么呢?进来。”
江极峰冷冰冰的声音,把莱阳扯回现实,她快步跟上江极峰的脚步。
站在一楼客厅,莱阳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个家,江极峰单手插兜,迈步往二楼走去。
他冲着空气,对莱阳说:“你上来,我带你找间房子。”
“慢着。”
莱阳留在了客厅里。
对于此时的江极峰,她有了新看法。
原本,她只觉得这人不好相处,是个有恶趣味的怪胎。如今看到他这副傲慢做派,只觉得他是个被娇养坏了的少爷。
对付少爷,莱阳可不会上赶着巴结。
“你刚才可是答应了我的,先给钱。”莱阳背着手,微微扬起下颌。
江极峰一脸厌恶,拍了下自己的兜。
兜里空荡荡的,连一张粮票都没有……
真是忙糊涂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宿舍,哪来的钱呢!
“你在家等我,我现在回部队拿钱。”
“好。”
莱阳坐在了沙发上。
临出门前,江极峰防了莱阳一手。
他把爷爷和爸爸的房间,挨个儿上锁锁好。然后又绕到爷爷的书房,把机要文件和贵重物品统统锁进保险柜以后,这才离开家。
他登上自行车,往部队宿舍方向飞奔。
这一路上,他拿出野战拉链的气势。平时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这次他只花了四十来分钟。
可惜,刚回宿舍拿上钱的江极峰,就被师部的领导叫去训话了。
由于他在休假中,师长对他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是询问了一下老首长的病情后,嘱咐他赶紧回医院盯着。
回程路上,江极峰不停地撇看腕子上的手表。
把莱阳独自放在家里,他是极其不放心的。这女人是个贪财鬼,心里复杂。
万一……
江极峰蹭了一下额角的冷汗。
钱,到不是最要紧的。
这女人要是对爸爸和爷爷的机要文件打主意?
忽然,他后脊梁上泛起一阵寒意。
半个小时后,江极峰呼哧呼哧的停下自行车。他上小楼梯时,觉得自己的腿在发抖。平时二十多公里的拉链,他都一点不觉得累。
而今天,他竟然身心俱疲。
莱阳!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什么东西?
想到这儿,江极峰用力推开房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竟然没人!
他发梢上挑着冷汗,噼里啪啦地往衬衫上落。
没一会儿,他的衬衫就湿了。他有很不好的预感,那预感就像一张不透气的网,劈天盖地地往他身上罩。
江极峰拧着眉头,看向爷爷紧闭的书房门。
他深深呼吸,后脚跟轻轻落地,一步步地踱了过去。
他心里反复掂量,如果真抓了莱阳的现行,他是否要把莱阳送进公安局?
然而,江极峰的手将将搭在门把手上,就听见房间里传出爸爸的声音。
“棉纺厂的工作,既然是你大姑介绍的,你也别回去了。这样,我给你介绍个新工作。”
“你想要什么工作?”
呵……
江极峰压着门把,心里冷笑。
这莱阳真有本事,自己出门一个多小时,她竟然哄着爸爸给她找工作。
“不用不用,”
莱阳的声音很清晰,“谢谢你啊,我不用你帮我找工作。”
门外,江极峰对着门板,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不用工作了么?江家的高枝儿也攀上了,自己兜里这五百元钱也马上到手了。这两样都有了,她还能苦哈哈地去工作啊?
门内,又传来爸爸的声音。
“那你,是个什么打算?”
“我自己会去找工作的,谢谢你为我操心。”
短暂的停顿过后,江极峰听见门内传来的掏东西的声音。
“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这样,这些钱你拿着慢慢用……”
哈哈,
江极峰恨不得把门把攥成齑粉!
自己果然没看错这女人。她还说什么自己找工作,原来是为了骗爸爸的钱!
“不不!我不要钱。江极峰已经给了我钱。”
压着兜里装钱的信封,江极峰愣住了。他紧抿着嘴角,一时间没想通莱阳使的是什么诡计。
“莱阳,你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你和极峰就要结婚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房间里,爸爸的笑,犹如铁树开花。
一瞬间,江极峰想通了所有关窍。莱阳这人,简直就是狡诈的狐狸。她这招叫以退为进,叫欲擒故纵!
等着看吧,自己这个家,迟早都要被她骗了去。
江极峰的手松开门把,转身默默离开。
晚上,莱阳躺在房间里。
她知道隔壁房间睡着江极峰,她伸长双腿,把脚搭在了墙壁上,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白天,江极峰刚走,他父亲江枕石就回来了。
谈起爷爷的病情,江枕石铁青着脸,和莱阳表达了歉意。
爷爷性格执拗,坚决要在闭眼前,看着她嫁进江家。可江含冰跑了,江家唯一和自己在年龄上合适的,就只有江极峰一个人了。
“其实,我真的不需要你们家为婚约的事情负责。”莱阳见江枕石诚恳,自己也不藏着掖着,“我和江含冰连面都没见过,完全就是陌生人。”
见江枕石半天不说话,莱阳接着说:“我可以去医院,和爷爷说明一下我的想法……”
“千万不要这样做。”
江枕石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很急。
“你要是去解释,爷爷只会认为是江极峰逼着你这么说的。”
“他老人家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咱们还是让他走的顺心些吧……你准备好,赶紧和极峰把结婚手续办了。”
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情,莱阳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她歪着头,眉眼深邃的盯着墙壁。
这层层木板后,就是江极峰的房间。
他同自己结婚,真的只是为了完成爷爷遗愿?还是,他和江含冰真的有仇,故意借坡下驴,要狠狠地恶心他一顿?
这些事情越搅越乱,搅得莱阳睡不着。
其实,江极峰抱着怎样的心思和她结婚,她都无所谓。但江极峰这个人的气场,让她很不舒服。
他目光仿佛淬着毒,时刻想把自己毒死……
住在江家,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关键处,莱阳猛地翻身坐起。
八十年代的信息,几乎全部汇聚在一张薄薄的报纸上。她在房间了翻找了一阵子,想找几张报纸来读读。
有了报纸,就能打开新视界。
翻找了几分钟,莱阳一无所获。她忽然想起,江家客厅的茶几下,插着一沓报纸呢!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扯开房门。
听见隔壁房间的开门声时,江极峰刚放下“半月谈”。他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听见了窸窸窣窣下楼的脚步声。
江极峰把门欠出一条缝,细细观察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把客厅里照的雪亮。
客厅一角,莱阳弓着身子,伸着脖子,在客厅的茶几周围翻翻找找。
忽然,她从茶几底部抽出来一沓东西来,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飞快地夹在腋下。
“喂!”
头顶上,传来一声断喝。
莱阳震得头皮一跳,报纸啪嗒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她望着黑乎乎的楼梯,心在腔子里哐哐擂鼓。
江家这栋楼是建国前的别墅,距今至少七八十年。
莱阳眼前一阵闪电火花,老电影嗖嗖的往脸上扑。她想到了“一双绣花鞋”,想到了“夜半歌声”,想到了“十三号鬼宅”……
就在她脑中噼里啪啦闪火花时,忽然,头顶的灯亮了。
灯光勾勒出别墅原本的模样。
“让我看看,你偷什么了?”
莱阳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江极峰他穿着睡衣,双手撑着二楼的扶手,居高临下审视着自己。
浑蛋,
人吓人吓死人,这家伙简直是在谋杀!
莱阳憋着气,缓缓俯身捡起地上的报纸。
她把报纸攥成一棍,猛地抡起冲着二楼江极峰的脸砸了过去。嗖的一声,一沓报纸扯着风高冲过去。
报纸很争气,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江极峰的脸上。
“你看我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