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勾起嘴角,
“我结不结婚,可由不得你!别说你不是我爸妈,你就是我爸妈,也不能干涉我的婚姻自由!”
一棍子敲不出来个屁的莱阳,竟然敢和自己犟嘴?!
莱春英听得火冒三丈,揪住莱阳的腕子,狠狠一扥,把她扯到自己的身边。
她压着嗓子,几乎咬住了莱阳的耳朵,
“听着,韩家的彩礼我都收了,你现在不同意都不行了!”
莱阳眯起眼睛,冷眼旁观大姑的嘴皮子上下拍打。
这韩家可不是别人,正是莱春英女儿的娃娃亲。莱春英舍不得让自己女儿嫁给傻帽儿,倒是很乐意把原身这个收养的侄女往火坑里推。
话说回来,韩家那儿子,还不是一般的傻帽。
那位傻帽儿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走路还稀稀拉拉的尿裤兜。除了管不住裤裆外,他每天还搂着亲妈不放手,非要喝奶……
原身性格软糯,毫无主心骨,自然任她莱春英拿捏,想怎么摆弄都行。
但,自己可不一样!
上辈子,自己可是本地报社出了名的刀笔,以文风辛辣,性子泼辣行走江湖。
人送外号“小刀姐”的著名记者。
怎么可能受这份气?
莱春英教训完侄女,又很强势地冲着江极峰摆了摆手,
“你可以回去了!莱阳不会嫁给你的。年轻人思想别这么老久,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
莱阳捏紧了拳头。
如此强势的坏心眼,自己已经很多年没遇见过了。莱阳呼出一口气,血液在体内沸腾。
她背着手,步步逼近莱春英。
“大姑,你还没完了?”
其实,事情本不必如此复杂。
按照莱阳的性子和手段,她大可以不管原身家这摊子烂账,直接撂挑子走人。
可是原身在车间里喝了三年的灰,所有的工资都被大姑以攒嫁妆为由,统统扣下,一分不留。
如今,她只有拿出要结婚的架势,才能把属于原身的钱,从大姑嘴里抠出来。
有了钱,才能彻底离开这个家。
就在这时,莱春英扯住了莱阳的衣领子,揪着她往回一扯,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顿抽。
“你要疯啊!”
“你敢不听我的了?”
“看我打不死你!”
莱春英不知道侄女是中了什么邪,敢和自己这么说话。
啪啪啪几声皮肉相交的声音,震得小院嗡嗡响。
她边打边骂,
“小逼崽子!你爸妈两腿一蹬全死了,要不是我养你,你能活到现在?!”
莱阳可不是原身,不受这份洋气。
她眉眼一狠,找准时机,反手一巴掌呼在莱春英的头上,那声音又脆又响,直接把莱春英打的两眼冒金星,久久缓不过神。
“你还养我?”
“那我现在给你磕一个?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莱阳愤然骂了一通。
同样缓不过神的,还有站在角落瞪着眼睛的江极峰。
他搔了一下眉头,难以想象,这世界上还有敢和长辈动手的家伙。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思想道德极其低劣!
不,是极其恶劣!
江极峰努力调整呼吸,强迫着自己接受这段婚姻。
为了爷爷,他必须要忍。
就在这时,莱阳撩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她揪着莱春英的衣襟,大眼睛透着狠厉的光芒,从乱头发堆里钻出来。
“我在棉纺厂每天吸尘喝灰,差点半条命都没了!拿命换来的一个月三十元的工资,还要被你尽数盘剥了去。”
“还你有脸说养我!?”
江极峰听着,眉头皱了皱,神情复杂起来。
忽然间,他的手臂一沉,就听莱阳大喊,
“跑!”
江极峰就像受了蛊,跟着她撒丫子就溜。
莱阳扯着他的手,两人的残影在大门前一晃,消失不见了。
莱阳蹿得飞快,就像一只纸飞机,嗖的一声。
倒不是她怕莱春英还手,只是眼见请假的时间要过了,她还要赶回厂里上班,实在不想和莱春英打来打去地耽误时间。
盛夏的熏风在耳边呼呼乱扯,
两人一路狂奔穿过小巷,满身是汗地站在了公交车站边。
莱阳一手叉腰,一手无情地指了下公交站牌,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车站。好走,不送了。”
交代完事儿,莱阳转身就走。
烈阳下,莱阳脚步飞快,她在琢磨着下班后如何跟莱春英要钱。
刚走出不到十米,她的思绪开始跳跃,已经开始幻想拿到钱后该去哪创业了!
她想,去南方吧,去改革开放的最前沿。
在这个一切都刚刚好的时代,她要成就自己的梦想,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报社……
就这么办!
越想,莱阳的嘴角挑得越高。
就在她刚要拐进小路,准备进工厂侧门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莱阳本能地往后看了一眼,是江极峰追了上来。
他脸色复杂,红得发黑,像是忍着极大的委屈。
他说:“忘了和你交代,我现在就回部队递交结婚申请,你这边,也赶紧准备一下。”
莱阳半张着嘴,太阳晒得她脑仁疼。她答应结婚,只是想利用江极峰一下而已……
没想到,这家伙还当真了?!
“我准备什么?”
莱阳开始拖延时间。
江极峰眉头一拧,不耐烦地怒了一下,
“当然是准备结婚登记要用的东西,户口本,照片什么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去你单位打听打听。”
莱阳哦了一声,随口答应。
骗了江极峰,她也承认自己心黑。可没成想,这男人心更黑!
他竟然真的要娶自己的小婶子……
他有什么变态嗜好么?
在极短的时间里,莱阳心里拧了千千结。
不过,江极峰是否变态,和自己有啥关系,自己马上就要跑路啦!
江极峰掏出一支烟,抵在齿间。
他眼珠的颜色,比常人的颜色淡一些,在阳光映照下散射出浅金色的光,仿佛能看透一切似的。
他的眼尾微微向上扫,带着凌厉。
“你在想什么?”
莱阳心中咯噔一下,面不改色。
“我能想什么?我在想怎么把户口本拿出来。”
江极峰闻言,撇过头去,吹出一缕笔直的青烟。他郑重其事地看回到莱阳的脸上,脸色极其认真地警告她。
“不要跟我耍花样。”
“莱阳,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答应这桩婚事,但请你履行诺言。”
莱阳一听这话,心里就来气。
自己有目的不假,可他就没目的吗?
他上赶着娶自己小婶儿,怀着什么龌龊目的,竟然还有脸怀疑自己有目的。
莱阳只想赶紧抽身,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能有什么目的?结婚就结婚呗,你赶紧走吧,我要迟到了!”
和江极峰说了声再见,莱阳急匆匆地拐进工厂侧门。
走进侧门的一瞬间,莱阳的身子一滑,就像泥鳅似的躲在侧门后,直到看见江极峰转身离开,她才暗戳戳的松了一口气。
返回车间的路上,莱阳心里乱成麻绳。
天气很热,太阳就像个火盆似的,遥遥地挂在树梢上。她看了眼太阳,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现如今,时间真的很紧张。
江极峰说过两天还要过来,和自己登记结婚。
也就是说,自己要在两天之内,把属于原身的钱搞到手,赶紧跑路!
否则,就只能和他结婚了。
别说跟“侄子”结婚,就是和江含冰本人,自己也不能结婚!
话说回来,这个小侄子到底得了什么毛病?他好像盯着自己,非要和自己结婚不可了似的……
腹诽了一阵江极峰,莱阳埋头钻进噪声轰鸣的纺织车间。
戴着厚厚的口罩,她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莱阳站在漫天扬尘的车间里,一刻不停地接线头。在没有拿到钱之前,工作上决不能出任何岔子。
阿嚏!
莱阳忍着奇痒,在机器的轰鸣声中继续干活。
七点钟,她终于下班了。
强忍着鼻子痒,眼睛痒,喉咙痒,全身痒的过敏症,莱阳去单位澡堂子洗了个澡后,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她昏昏沉沉地快步走着,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仰天遥望皎洁夜空,猛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她的腰往前一冲,一阵雷劈似的腰痛袭了上来,她眼前一黑跪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几分钟后,她贴着墙,慢慢地爬起来。这恐怖的过敏症能要了她的小命,她真是一刻也受不了了,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莱阳脚步飞快,她刚拐进胡同,就看见莱春英的背影在家门口一闪而过。
莱春英左右看看没人后,像贼似的迈着小碎步走进黑暗里,她走起路来扭着胯,手不断地在头发上扒拉,整理着发型。
跟在她身后,莱阳眉眼一挑,脑部神经元开始闪火花。
作为记者的本能告诉她,莱春英有事儿……